沈晏清闻言莞尔一笑,浅色的眸子内看不清有什么波动,他抬脚登上了马车,而后淡声说,“天色晚了,驾车的时候注意安全。”
沈陵渊没有回答,一脚踩在脚蹬处,翻身上马,挥鞭扬长而去。
至此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和沈晏清正确的相处方式。
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已。
沐春阁在南直门附近,要回侯府,最快的路径要经过燕雀楼后几条僻静的小巷到达西直门的官道。
刚进巷口时还没什么,可越深入沈陵渊就越觉得不对劲。
很快这种预感就应验了,马儿不愧是通人性的马儿,在捕兽夹子前及时扬蹄子,一阵嘶鸣后,铁掌在地上踏出一阵旋律,钉住了马身,也停了车。
沈陵渊眼疾手快,趁着马蹬腿的这功夫窜进了车厢,不等人反应,一手揽在沈晏清腰间,一脚轻踏木板借力,踩过车厢顶,平安落在马车后边。
一股熟悉的草药香气扑鼻而来,手中纤细的触感让沈陵渊不适时候的恍惚了一下。
他怎么这么瘦。
“啊。竟忘了他们。”
沈晏清的声音如救命铃声般响起,带回了心猿意马的沈陵渊。
沈陵渊触电似的放开了手,皱眉问道:“他们是谁?”
“和你一样,想取我性命的人。”
沈晏清完全没有自己正在被追杀的觉悟,气定神闲的问向沈陵渊:“你应该能搞的定吧。”
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面对沈晏清一张毫不顾及的笑脸,沈陵渊只觉一阵胸闷,不接话,一个弓步已经冲了出去。
“你应该祈祷我不和他们一起来杀你。”
“那我就好好祈祷一下了。”
沈晏清的声音虽然很轻,可偏生沈陵渊耳朵好使,就是听见了的,脚下一凛,差点没半空坠落。
现在估摸着,也唯有痛痛快快地打一架才能缓解沈陵渊这种,因嘴上功夫不行,导致心气儿不顺的病症了。
沈陵渊抬臂将一人一车护在身后,横目一扫,大概十多个黑衣杀手,统一攥着的弯刀武器,各个目光凶狠,应当是沾染过不少鲜血。
好在巷子窄,他顶多一齐应付三个,并不算吃力。
沈陵渊带着面具又是在黑夜,黑衣人不清楚他的年龄,只觉得这人单薄的很,胳膊腿都不够他们分。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站在前头的几个对视一眼,不知是谁呛了一声,三人便应声提刀冲了上去。
沈陵渊丝毫不慌,脚下腾挪,躲过三柄剑刃,面色不变,心中却道:这些人也不过如此。
并非沈陵渊自大,而是这些亡命之徒大起大合的招式看似凶狠,实际上根本毫无章法,想来从前都是靠气势压倒对面。
但沈陵渊是能在影子手下挣扎求生的人,靠的是实力,并非气势,这些人的攻击在他眼中可谓是漏洞百出,一搭眼就是破绽。
几招摸清了这些人的底细后,沈陵渊不再闪躲,单手抓住一黑衣人的手腕,一用力,嘎嘣一声,筋骨寸断。
不过片刻,冲锋来的三人已经在地上躺好了,沈陵渊抡着抢到的一把刀,直指站在最高台阶上那个黑衣人。
那人明显是这些杀手的首脑,此刻正牢牢的盯着沈陵渊,而后单手一挥。
又是三个炮灰被审判了命运。
三人自知后退无望,只得大吼一声壮胆,举刀前冲。
沈陵渊也知道,若是不将这些喽啰解决掉,那个人恐怕不会应战。
沈陵渊不是婆妈之人,打定主意,健步如飞,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像一条游鱼穿梭在暗夜之中。
一炷香之后,整个暗巷都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息。
沈陵渊站在一堆尸体中,凤目冷冽的望着那坡上之人。
虽然背着月光看不清表情,但八成也能猜到,那人应当是很愤怒。
毕竟杀手可不是那么容易培养的。
两人谁也看不清谁的对望良久,坡上之人终于忍不住,动了,只见他左手拔刀,右腿蓄力,猛冲之际脚踏墙壁一个借力转弯,刀刃直指他背后的沈晏清。
杀手头头笑得狰狞,就算这黑衣侍卫再厉害又如何,只要杀了这侯爷就是黄金万两。
杀手头头即将得逞,蓄力挥刀斩下,即将得手之际,他却看见了沈晏清一个挑衅的微笑。
再然后,就是沈陵渊手上的染血的刀刃。
“比起影子,你太慢了。”
这是他死前最后听到的一句话。
一剑封喉,杀手跪在地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最后扑通一声,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沈晏清凝视着眼前拿刀的少年,说:“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你是第一次杀人。”
“不是第一次了。”沈陵渊抬眸望了一眼沈晏清。
他第一个刺杀的人,正活生生的站在这里看热闹。
沈晏清闻言微微一笑,不语。
沈陵渊用衣袖抹去脸上血水,克制许久,才将胃中翻腾的那股劲儿压下,而后他将刀扔到了地上,回身,看了一眼马车。
又快步围着马车转了一圈。
沈陵渊面具下的墨眉瞬间拧成了一团,他猛地抬头,叫了一声:“马呢?!”
沈晏清在这一片黑与红的衬托下,像一幅画似的,一身白衣滴血未沾,只不过是手上多了两道绳勒出的印子罢了,他迎上沈陵渊疑问的眼眸,笑魇如花道:“跑了。”
接着又不怀好意地补了一句:“被你吓的。”
沈陵渊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刚还夸它通人性呢!
“罢了大不了走回去。”沈陵渊对那匹马的好感度直线下降,叹了口气,道,“那这些人你要怎么处理?”
沈晏清歪歪头,笑容不减:“可能要劳烦韩少卿走一趟了。”
沈陵渊闻言,不语,上前踢了一脚杀手统领的尸体,一柄材质不错的弯刀露出,刀柄上有一朵漂亮的六瓣梅花印记。
这东西沈陵渊眼熟的很,“我好像知道这些人……”
话说到一半,沈陵渊忽觉唇上微凉,随即面具下凤目微撑。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
“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件好事哦,子洄。”沈晏清不知何时来到了沈陵渊的身边,故作神秘,轻声警告。
虽然嘴上是威胁,沈晏清的另一只手却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而后收回放在沈陵渊嘴上的手指,手环过少年已经不算削薄的肩膀,将这防风外衣搭在了沈陵渊的身上,盖住了黑衣上的血迹。
“这样我们就能走官道回去了。”
沈晏清说完已经提步离去,剩下沈陵渊单手抓着绳结,怔在原地片刻未动。
少年的第一反应是这大氅很暖和。
只不过有些太过暖和了,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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