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陵渊终于到了沈晏清的马车,他先和车夫互相点了个头,然后转过身,那叫一脸视死如归,端着药登上了马车,想着应当通知里面的人一声,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叫什么,最后只好敲了敲木板。
“进。”里面传来的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沈陵渊这心里却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压得他是动也不行,不动也不行。
最后,少年叹了口气,还是进了马车。
沈陵渊垂着眼,进车厢第一句话就是:“该喝药了。”
说完略掀眼皮,偷瞄。
沈晏清淡色的眸子划过那碗中褐红色的液体,淡漠的面容有些不自然,喉结上下滚了滚。
“先放一边吧。”沈晏清收回目光,声音仍旧清冷。
沈陵渊将眼前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一手端着碗,一手抢下了沈晏清手上的卷轴。
然后沈陵渊看着手里卷轴,慌了。
今儿身体为森么总是先过脑子一步行动,我是不是有病了?
而后他慌慌张张将手中碗塞给了沈晏清,结结巴巴:“素,素娥交代了,药,得趁热喝。”
沈晏清淡色的眸子瞟过跼蹐不安的沈陵渊,竟轻声笑了一下。
沈陵渊自是听到了,一抬眸见到那表情,先是不知所措,然后心中涌起了点点无名星火。
而沈晏清则是在沈陵渊有点恼火又有点怂的表情中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苦汤入喉,即便做好了心里准备也不禁微微蹙了蹙眉。
太苦了。
这个素娥就不能少放点苦参么。
沈晏清正抱怨着,哪想,面前忽然多了一袋蜜饯果子。
他抬头有点惊讶地望着眼前少年。
沈陵渊也挺惊讶。
又是没过脑子手先动,就将素娥那袋蜜饯递了上去,完全没考虑这么做的后果。
以至于在沈晏清愈来愈炽热的目光中,沈陵渊又结巴了,“是,是,素娥让我带进来的。”
想来素娥当下应当打了不少喷嚏。
沈晏清闻言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接过袋子,再没说其他。
沈晏清从口袋中拿出一颗,缓缓送进了嘴里,口中的苦味化去,甘甜留存,他忍不住的弯了嘴角,再抬头时,见到了沈陵渊一双呆滞的眼。
“怎么了?”
沈陵渊回过神,眼神四下逃窜:“没怎么。”
他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不过是看人吃了颗果子而已,为何。
一回想就又坏了事,沈陵渊满脑子都是沈晏清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一颗红色的果子,再送进红唇白齿之中。
就这一个画面在脑海久久徘徊,不能散去。
大概病入膏肓没救了。
沈陵渊忙甩了甩头,将奇怪的想法散去,掩饰性地低头看书,却发现这不是什么兵法古籍,而是一副地图。
蜀遗坡与埋骨雪山之名恰好也写在上面。
“这是,蜀遗坡的布防图!”沈陵渊又看了两眼,惊道。
“嗯。”沈晏清不以为然地应着,又夹出一颗绿色的果子要往嘴里塞。
却见沈陵渊又倏地转过头,吭哧瘪肚地问了一句,“你,研究,布防,干什么。”
好好一青葱少年,愣是让两颗果子掰成了语弱。
沈晏清咬着果子,略抬了眼,吐出两个字,“打仗。”
“打仗?”沈陵渊脱口而出,习惯性地回头看。
好家伙,又是一样的画面,只不过这次果子换成了橙红色。
沈陵渊避无可避,干脆闭上了眼,眼不见为净。
沈晏清却是停下了动作,看了看手中的果子,又望了望沈陵渊滚动的喉结,舔了舔嘴角,还是将果子放回了口袋,扔回了沈陵渊怀中。
肚子挨了一击沈陵渊睁开了眼,正好接住了口袋,疑惑地抬眸。
他知道,沈晏清喜甜,若是吃就停不下来,因此年少时候牙齿不是很好,父亲就禁了海棠苑一切甜食。
于是乎,小沈陵渊每日就又多了一个任务,随身携带一块桂花糕,一小袋蜜饯,两三块糖果,给沈晏清解馋。
沈陵渊回忆起了往事,下意识瞄了一眼沈晏清的牙,洁白整齐。
就像素娥所说,他已经不再爱吃这些小孩子家的玩意了吧。
沈陵渊想着,自嘲般笑了一声,再抬头只见沈晏清一双桃花目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笑什么?我的牙上沾到了什么东西?”
“没,没有。”沈陵渊别过头,“我在想哪里需要打仗罢了。”
沈晏清似乎并未多想,扯了扯狐裘,向旁边倚了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蜀遗坡其实是东凛国东北的一处屏障。这道屏障外有一块...蛮族生存之地。”
说到蛮族,沈晏清迟疑了两秒。
“蛮族生存?”沈陵渊转了转眼珠,“北骊?”
沈晏清摇摇头:“北骊领土在埋骨雪山以北,而蜀遗坡与雪山之间还有一处谷地,谷地另一端还生存着一些人。据蜀遗坡太守汤浩报,关外部落愈发壮大不好控制,幸帝派我来此就是助他一臂之力,剿灭叛乱。”
沈陵渊脱口而出:“就凭你带的这三十二个府兵加十六夜骑?”
沈晏清笑着反问:“怎么?你觉得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