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不约而至,杂带着逐渐清晰轰鸣巨响,冰涯上裂开一个大口子,白浪破关而出,冰沙横飞,炸出一朵朵雪色雾蓬。
不同于之前人为的小型崩塌,这次雪崩波及范围很广,绵延数万里的山峦雪峰也为之震动,这致命的灾难就好像是自然在向冰封峡谷中逆天的罪行宣告着不满。
而这处鬼斧神工的凹陷就是层层雪浪最后的归宿。
劫难过后,白色的烟幕充斥着峡谷,蜀遗坡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从上到下一片狼藉。
沈晏清脚下生风,仿若飘在皑皑白雪上一般。
素娥则在后头追着,“老师!极有可能是我们炸掉冰涯后引发的连体反应,如今战场被分割,逃进关中的族人已经得到了安置,但我们看不到对面的情况,不知道另一边镇守原地的族人们如何了。我很担心……”
“另一侧有影子和无形坐镇,无妨。”沈晏清说的淡定,脚下的步子确实一刻不停。
素娥看上去十分不安:“可接下来要如何清理积雪,如何封锁消息?这关中还需您坐镇啊,再说如今出关太危险了!”
沈晏清却置若罔闻,一路向关口走去,带了一队夜骑与火急火燎的盗鹄碰头。
素娥这回是真的急了,快步上前拦住沈晏清:“老师!你难道就要为了一个沈陵渊放下我们一族人不管么!而且沈陵渊现在不一定还在密松林,他说不定早就已经找到安身之所了!”
众人脚下一顿,他们只是听从命令,并不在意沈晏清到底是做什么,但盗鹄却不一样,他上前一步,咬着嘴唇,从牙缝里扣字:“素娥,别忘了他救过你!”
素娥表情微变,瞬间错开了盗鹄的目光,大声喝道:“但我们对他也已经仁至义尽了!”
话音未落,沈晏清终于动了,他缓缓抬起头,仿佛这两人的争吵与他毫无关系。
那双淡色的眸子最后毫无感情的凝视着素娥,“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公主了。”
这声音很轻,轻到不及时捕捉就会随风消散。
待素娥再回过神的时候关门已开,那抹白影逐渐消失在了一片血色之中。
素娥曾不止一次的问过沈晏清,为什么要救沈陵渊,为什么一定要带着个累赘在身边,族人和沈陵渊哪个更重要这类的话题。
之前沈晏清从没有正面回应过,而现在素娥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
沈晏清一行到达密松林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天色渐晚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好消息是他们发现了沈陵渊藏身的洞穴,找到了他留下的东西,知道了他大致行动的踪迹。
坏消息是,密松林虽距离雪崩地点较远,但还是受到了波及,大半密林被掩埋在大雪下,前行很是困难。
沈晏清独自盘坐在洞穴中,一手捻着黑玉面具,一双眼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火堆,一开始还有老大老二来汇报进度,一个时辰后,众人约搜寻距离越远,回来的频率也越来越慢。
沈晏清却丝毫没有动作的意思,只是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面具。
直到细微的‘哒哒’声传来,似乎是木棍敲击地面发出的声音。
沈晏清面无表情,撕裂开干涸的嘴唇,“我以为你会保护好他。”
‘哒哒’声消失,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世事无常,埋骨雪山常年稳定,一朝被人破坏平衡,这才出现连锁反应,就算是我也不能提前预料。”
沈晏清知道这声音说的是事实,若是没有人为引发崩塌欺骗汤浩,就不会引发这更大的雪崩,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他太过狂妄。
不过头一次交锋,沈晏清已然无话可说,耳边又传来‘哒哒’的声响。
声音愈来愈近,最后停在了沈晏清的身后。
火光将那人的影子倒映在了冰墙上。
“不知施主能否准许我与你一同取暖。”
沈晏清张了嘴:“请。”
那人虽得了许,却向洞中走了好远,在几乎得不到火光温暖的角落里坐了下来,仿佛整个人都隐在了火光下的暗影里。
他盘坐好后将手中木棍放于身前,双手合十,嘴唇微动,似乎是在祷告。
一串密语过后,那人才放下手,望着仍然一动不动的沈晏清缓缓道,“施主不必担心,人各有命数,世子命数未尽。倒是施主身形羸弱,印堂发黑,似有顽疾心病在身。”
沈晏清终于掀了眼皮,搭了一眼那角落里看不清真容的男人,言语间具是冷意,“义父信你敬你,不代表我也会相信你的鬼话。”
“善。人言人语,信则有不信则无。”那人轻轻摇了摇头,“施主不信神佛我本不应多言,但事关世子,于情,我又不得不过问上一句。”
“施主即有大业要成,应当舍弃七情六欲,又何必为俗世所扰,要再次陷进这飘渺红尘?当知.....”
“你是想说鱼与熊掌么。”
“阿弥陀佛。”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