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那爱好。”
沈晏清回了一句错开目光,拿起酒觞喝了一口。
一个角落里的小插曲无人在意,很快湮灭在热闹的氛围中。
沈陵渊目送那小姑娘离开大殿,而后他深深望了一眼沈晏清跟着倒了杯酒,小口抿着,时不时地转转杯壁再抿一口,目光却在四下打量着前殿。
由于太子妃已有六个月的身孕,所以太子是独身前来,坐在左下一位,与他们同侧。
太子正对面是镇国公钱傲旋,已是年过花甲并不常出面,也明确表态过不参与党派之争,无欲无求。
太子下位是身有残疾的睿王,带着一位不知名的美妾吃喝玩乐,看似吊儿郎当,却是隔着他的美妾,与沈陵渊在空中撞了眼神。
两桌相邻,沈陵渊的目标不在他,很快退让,睿王也移开了目光,悄然落在更远处的沈晏清身上,明显没把这个禁脔当回事。
睿王对面就是北骊的使团。
可这领头人却不是沈陵渊看到的那位梳着麻花辫的异族少女,而是一位皮肤黝黑,虎背熊腰的大汉,他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独自一人低头喝着酒,感受到了沈陵渊的目光这才望了过来。
两道目光在空气中汇聚。
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发生碰撞后似乎对彼此都不感兴趣,各自移开,沈陵渊满心狐疑,顺势扫过大汉的装扮,却在那黑布护腕下看到一朵梅花花瓣。
沈陵渊一怔,那人手腕处的东西他绝对见过。
不等他想起,一个内侍已然出现在主位旁边,高呼了一声:“陛下驾到!”
随着他冗长的尾音,高坐之上,幸帝容幸带着皇后从容地步行至龙椅旁,接受百官朝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幸帝高高在上,停顿了许久,眼神在使团与前坐的几人中来回悠荡,最后停在了沈陵渊身上,而他这位皇后的眼神却是自始至终没离开过沈晏清周身三寸之地。
虽是头一次见,但双沈二人与她可一点都不陌生,毕竟那侯府的尸体里有一半都是这位看似病弱的皇后娘娘贡献的。
“起身吧。”
百官归位,寿宴开始。
丝竹声响,舞女碎步登场,水袖翩翩,宛若惊蝶,中间又有几次变奏,舞姿更换,轻歌曼舞,寿宴的气氛顿时浓郁起来。
一曲毕,太子先行出列按照惯例说了些客套话,表达了东凛愿与他国交好的意愿,最后献上贺寿礼。
中规中矩,一幅松鹤延年图,寓意幸帝万寿无疆。
幸帝例行赞扬几句,便轮到了睿王献上礼物,只见半人高的檀木箱中却是一根纤长的翡翠黄瓜。
席中已有人掩面轻嗤,皇后眼神飘忽,幸帝却面不改色,同样称赞了几句。
睿王的黄瓜一出,镇国公献上的礼物显得毫无新意,众人觉着无趣吃吃喝喝,幸帝仍旧一副和蔼的面容,大肆赞许几分。
幸帝是如何夺嫡成功的众朝臣心知肚明,因此除了两位皇子之外再无皇亲,该轮到各国使团。
且头一个就是北骊。
随着内侍传召的声音响起那位皮肤黝黑的大汉来到大殿中央,拿出的礼物是一幅一人高的画卷,画中女子蓝衣白衫,桃眸樱唇,轻摇折扇,回眸浅笑。
北骊的那位黑皮哥命内侍展示完画后左手放在胸前,微微俯身行了个半礼,抬头的瞬间却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话。
“陛下,想必还认得画中女子。”
幸帝这边还没来得及说话,皇后却抢先道,“贵使这是何意啊?”
黑皮哥不卑不亢的解释道:“回皇后娘娘,这是我们北骊大领主所作丹青,画中人之乃我北骊已故的思敬哀王后,同时也是——”
“来自贵国的公主,靖芸。”黑皮哥说罢微微俯身,似是在表达尊敬,但怎么看都像是在挑衅。
果然,此话一出,后殿众人已是议论纷纷,北骊此举真意难测,但更多的是,这些后入仕的大臣们也想见一见这位名垂史册的奇女子。
然而使团现下所展示画卷的位置只有上位四人能够看清丹青全貌,前殿诸位却是鸦雀无声,一字不露。
皇帝沉默几许,大手一挥,待耳边再无嘈杂之声,张口问道,“北骊使团在朕寿宴之时送上靖芸的画像是想要做什么?”
幸帝没有称呼朕的皇妹,公主之类的称呼,而是直接叫了公主的封号,靖芸。
黑皮哥说:“回陛下,这丹青不过是附属品,我们北骊所要献出的真正礼品。”
黑皮哥抬首,“是思敬哀皇后的尸骨。”
“尸骨?”
不知道是谁重复了一句,大殿之上忽的呈现一片诡异的寂静,甚至哪位大臣筷子掉地的声音都十分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