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嘉陵关外三十里,氤氲的寒气下,凉爽的秋风中,两人两马正慢行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
徐长英到底是没有拗过沈陵渊,告知了他沈迟身故的地点,沈陵渊与英儿两人简单处理好遗留下的事务后,便一齐来到了这片嘉陵关外的勒合草原。
只不过沈迟在这里留下的痕迹早就被时光所掩埋,除了一望无际的野草,再寻不得其他。
英儿行在沈陵渊斜后侧,一双温和的杏目从上至下打量着沈陵渊挺拔的腰背,流畅的四肢曲线,还有偶尔警惕四周时瞥过自己的锐利目光。
倒真是应了那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才两年不见,曾经那个天真无知少年竟在一瞬间长大成了人。
再没有从前那般不计后果的莽撞冒失,也再寻不得一丝顽皮捣蛋的身影,如今的沈陵渊,稳重,识大体,且足智多谋。
却也失了几分年轻人该有的灵气。
英儿垂下眼眸。
他才多大?
十多岁的年纪,若是此时是在北骊,正应当是于直原野上尽情奔跑,鲜衣怒马,豪情纵饮的好儿郎。
可如今他却陷在这权利的漩涡中无法自拔。
真是造化弄人啊。
英儿轻轻叹了口气,挥动马缰绳,打马到了沈陵渊身侧,两人并行。
“世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沈陵渊闻声回过头,凌厉的凤眸在一瞬间柔和下来,他对着英儿微微一笑,“还是像从前一样,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也是有不同的。”
英儿跟着沈陵渊笑笑,“从前世子的心事都是写在脸上的,我一搭眼便能瞧出来,可如今我是凭借咱们多年来相处的默契,半真半假,猜出来的。”
“这么说,我还进步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英儿望着沈陵渊,“世子心里想着的,是可以同我讲的事情么?”
见英儿追问,沈陵渊嘴角弧度缓缓消失,他错开英儿灼灼的目光垂下头,思索片刻,忽而紧握着马缰绳,“吁!”
他停下马身,翻身下马,而后抬首回望英儿,很认真的说道,“英儿姐,我想让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英儿也跟着勒住缰绳,低头看着这样郑重的沈陵渊,有一瞬间的怔愣。
世子的心结似乎比她想象的更为难解。
英儿微微蹙眉,而后也翻身下马,面对着沈陵渊正色道,“你说吧。”
沈陵渊轻咬了一下嘴唇,一双凤目紧盯着英儿的眼睛:“我想知道,你,到底忠心于谁。”
“你说什么?”
英儿整个人都十分诧异,一双眼震惊地扫视沈陵渊的面庞,满脸都写着:我是不是听错了?
她立即反问道:“你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我……”
沈陵渊的表情也很是纠结,他似乎正处在一个极度挣扎的状态中,以至于内心的疑虑几乎波及到身边的每一个人。
包括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如姐姐的英儿都不可避免。
沈陵渊转过身,对英儿说了句,抱歉。
他长叹了口气,席地而坐,望着新厦城所在方向的天空,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沈陵渊缓缓道:“英儿姐,你说父亲他真的已经死了吗?”
英儿如今可谓是云里雾里,她走到沈陵渊身边,斟酌着回应道,“以我们收到的消息来看,侯爷已经身故了,不然幸帝也不能如此善罢甘休,让我们几个有可乘之机,逃脱升天。”
沈陵渊知道英儿说的是实话,他所了解到的情报也是如此,可冥冥之中总是有一种预感。
“可我觉得,父亲他还活着。”
英儿微微撑起杏目,盘坐在沈陵渊身侧,“还请世子明示。”
“我自雪山归来便重新整合了旧部,虽然表面上一切运转正常,但若是遇到大事,前辈们便绝不会按照我的意思执行,他们忠于的是父亲而不是我,几乎所有的大事他们都在尽可能地避开我,就像有只无形的手,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而这一切之中都不包含沈陵渊这个人。”
沈陵渊说着眼眸里的光愈来愈暗。“就连骁哥都……”
英儿也没想到沈陵渊长大的背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沉吟片刻,“旧部跟随侯爷出生入死,侯爷若是留下什么遗愿,他们是不可能不听从的。但我想,别人或许可能会欺瞒您,但陆骁不会。”
“为什么你敢这么确定?”
“难道您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吗?”
“我从同尘前辈那里得知,母亲便是嫁往北骊的靖芸公主,她曾经是一位高门贵女。”
只不过沈陵渊为了避免追查母亲身份而被老吴所觉察,所以至今没有追查靖芸公主的具体身份。
沈陵渊:“难不成我母族也与这件事有牵扯?”
英儿点了点头,“虽然我是在北骊跟随的王后,但也曾听刘妈妈提起过,王后的家族不是什么平常氏族,而是当年东凛威名赫赫的将门陆家,而陆骁正是王后的亲哥哥。”
沈陵渊蓦然瞪大一双眼,“你是说,骁哥,是我亲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