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几句闲言碎语再到三人成虎不过一个夜晚的时间,这背后虽离不开沐风阁的推波助澜,但从根本上还是因为陆家战神的形象在民众间的信仰感。
在东凛即将覆灭的日子里,是陆家老将军撑起了九煌山的半边天,在内有水患外有北骊强敌之时,是陆家的小女儿靖芸公主让两国化干戈为玉帛,讨来这往后的盛世太平。
在很长一段时间,各家各户都将陆老将军视为战神,将靖芸公主视为菩萨转世,将两人的雕塑供奉在庙堂,日日祭拜。
后来就是秋猎事发,陆家因陆三公子的狂妄落得个满门抄斩的地步,没有人不叹息愤慨,陆府四代忠良的名声最后竟是毁于纨绔之手。
因而当他们再次得知秋猎背后的真相原来是有睿王在背地耍诈诬陷之时,民怨差点将整个睿王府掀了个底朝天。
若不是睿王府早早被沈陵渊带着巡城司包围起来,睿王就算不是被沈陵渊掐死的也是被百姓活活踩死的。
百姓虽然聚在门口,但他们并不知道水牢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只当这睿王是个缩头乌龟,胆小的躲在在府里装孙子,他们稀稀拉拉地闹了一个晚上,实在无组织无纪律,所以大伙一合计决定选出几个像样的领头者,很快,几个读过书的青年便被推举了上来。
因着睿王府被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所以几个书生便将民众的目标锁定在了宫里。
这不,一大早鸡才刚叫,各大商铺关停,聚众起义的百姓全都糊在了玄武门门口,暂代政务的太子来不及洗漱,刚睁眼就不得不前来疏散。
太子望着黑压压的人群这才从侍者口中了解了情况,他微微蹙起眉。
明明警告过自己这个不成气候的弟弟不要再去招惹沈晏清,他并非敌人,要一齐在暗中积蓄力量才是。
“难道孤提醒得还不够明显么?”
太子面色凝重,但现在不是抱怨睿王的时候,这来示威的百姓要如何处理才是首要的问题。
太子抬手对身边伺候的人道,“速速将高统领请来!”
“是!”
刚交接完差事准备回家抱媳妇的高湛前脚还没迈出去,后脚就被侍者拉回了玄武门,知晓了情况后他两眼一翻,还是得扯着嗓门带着兄弟们维持秩序。
武力压制起到了效果,太子便在这时候登上眺望台,当众做出承诺,待幸帝归来之日就是给出交代之时。
这话虽说得真心实意,但幸帝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主持这个阔别十几年的公道,似乎压根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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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东凛一年一度的穆城秋猎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按照祖制在幸帝斋戒一个月后需得再次返回拜修山庄取回啖肉,于每日午时吃下一片,连续食用十四天后便是大军开往穆城秋猎的吉日。
这对东凛先祖来说是每年必须要认真对待的庄严时刻,所以不是帝王亲自返祖便是派太子前来取肉。
但幸帝从不在乎这些,以往这都是太子的活计,可如今这礼节对幸帝来说却是偷闲躲祸的最佳地点。
无论新厦因为这场暴动乱成什么样子,那帮舌灿莲花的文臣也不敢闯进这庆安堂来说教。
秋日里,拜修山庄的黎明格外冷清孤寂,与那热闹得要炸锅的新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太子在眺望台上慷慨激昂之时,老吴健硕的身影出现在了拜修山庄的灵安堂,他刚进屋,一道沧桑的声音就从黑暗中传来。
“他们都折腾完了?”
老吴闻声半跪在门口,“回陛下,如您所料那个陆洄的却带着巡城司闯进了睿王府并救出了长兴候,只不过……”
老吴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跪坐在蒲团上的幸帝蓦然睁开眼睛,缓缓转过身。
“接着说。”
“是。”老吴应了一声接着道,“只不过昨夜一股流言在市井街坊兴起,说当年是睿王是自己斩断了双腿诬陷陆三公子,事关陆家旧案,不少民众聚众在睿王府门口闹事要为陆府上下翻案。”
幸帝:“嗯。然后?”
被问到了后续,老吴下意识的抬头望了一眼灵台方向,可惜幸帝整个人隐在暗影里,看不出来他到底什么态度。
老吴只好斟酌着继续道:“陛下请放心。聚众的百姓虽然已经逼到了玄武门口,但不过几个领头的书生,还有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宫内还有高统领和太子坐镇,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乱子。至于睿王府那边,陆洄在接到通知后便按例增加了睿王府的守卫,以至于他救出长兴候也在情理之中,所以……”
一缕晨光从窗外洒落,照亮了幸帝唇边一抹浅笑,“所以不能惩治长兴候身边姓陆的小子,爱卿很是失望?”
老吴震惊的抬起头与幸帝对视,而后心虚的干笑两声,“陛下,陛下说笑了。臣不过是觉得这流言蜚语来得蹊跷,我们应尽快封锁消息采取行动,不然恐怕会对陛下不利。”
吴皓这话一说完幸帝嘴边的弧度逐渐消失。
人在紧张和焦虑的时候总是喜欢用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谎言,殊不知谎言中也会透露出一半的真相,而幸帝这种极为擅长心计的君王最能抓住臣子的这种细节。
吴皓最近执行的任务与陆家乃至长兴侯府都没有任何关系,可他刚刚张口闭口都是陆家旧案,而且言辞中很明显已经默认这个案子是与幸帝有关。
这不是仅凭一个流言就能得出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