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流逝,本就天光昏沉的内院可见度越来越低,所有景致都像是被笼上了一层黑纱,就连原本晴朗透亮的前院也都跟着黯了下去,可内院的众屋子里却莫名燃起明灯,如同游戏在昭告众人,只有存在光线的地方才是安全的,于是众人纷纷回到了原先分配好屋子里,不敢在内院院场里继续逗留。
谢印雪也在正屋里坐着。
实际上他就是第一个进屋的,毕竟他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支撑他站立太久了,进入游戏只会暂时停止他迈入死亡的步伐,却不能帮他摆脱病体的虚弱。
不过进屋后谢印雪什么都没干,他只是端坐在自己从游戏外带来的木椅上——这套黑檀木桌椅是谢印雪从家里带过来的,还是他最喜欢的一套。
也不知道游戏结束后这套桌椅还能不能再带回去。
想到这里,谢印雪不由垂眸抬手,轻轻抚上雕刻在木椅上的梨花枝,一阵扣门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谢印雪动作未停,开口轻声道:“进来。”
来人是住在他隔壁西耳房的柳不花。
“干爹。”
柳不花进屋后先躬身恭恭敬敬地给谢印雪行了个礼,再走到桌旁拎起茶壶,想给谢印雪手边的茶杯添茶。
“咳咳……茶都凉了。”谢印雪又咳了两声,“不用再续了。”
柳不花乖顺应下:“是。”
谢印雪又问他:“进入游戏后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柳不花如实道:“没什么感觉。”
“那就好。”谢印雪轻轻点头。
他进入“锁长生”这个游戏属于自愿,柳不花却是陪他而来的。
说起来,谢印雪能得知这个游戏实属意外——是他从第三位客人口中知道的,而进入这个游戏,就是他正在进行的第三笔生意。
谢印雪的第三位客人叫做朱易琨,是一位富商,他已经通关过一次游戏了,不过他却在第二场游戏开始前找上了谢印雪:请谢印雪代替他进入这游戏。
但是谢印雪在听完朱易琨所讲述的游戏大致规则后,他却做了一个决定:他要自己进入这个游戏。
不过生意还是要做的,只是代替朱易琨进入游戏的人变成了柳不花。
据富商所说,进入游戏的方式是濒死,或是在游戏开始前十分钟内,触碰一个已经进入游戏的人,并在游戏询问你是否要进入“锁长生”游戏时给予游戏肯定的回答。
谢印雪就是这样进入游戏的。
至于能够代替富商进入游戏的柳不花,则是游戏给予的另一种残忍的慈悲——任何一个游戏参与者,都可以将“锁长生”这个游戏告诉任何人,你也可以请求别人代替你进入这个游戏,代替的人如果愿意替你进入游戏,他通关了,你们两人都能安然无恙;他失败了,你们两个人都得死。
可如果这个人不愿意代替你进入游戏或是不相信游戏的存在,那么他下一秒便会遗忘你和他说过的有关游戏的所有事情,不论你再和他讲述多少遍,只要他不愿意或者不相信,结局都是遗忘。
并且根据“锁长生”游戏所说,这个游戏进行到最后可以长生,不老不死,直至你想结束这种生活的那一日。
长生是多少人心愿?
谢印雪也不能免俗,最重要的是他想长生的欲.望,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朱易琨这个奸滑的商人,正是因为知晓谢印雪这个愿望,才找上他的,朱易琨请谢印雪帮忙给出的报酬是:我能告诉你一条有关长生不死的真实线索,只要你代替我去做一件有生命危险的事。
除了来自命中早就注定的死亡,谢印雪不认为这世间存在可以威胁他生命的存在,自然是应接了这笔生意。谁知接下后才知道,朱易琨所言非虚。
进入游戏后他唯一存在的些许愧疚,就是将柳不花也拉入了游戏之中,因为谢印雪是奔着长生去的——而游戏说了,最终能够长生的只有一人,倘若谢印雪和朱易琨绑定了生死,那么谢印雪活到最后,长生的到底是谁呢?
谢印雪必须杜绝这种可能的存在。
“代替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不过朱易琨说,游戏通关到后期,会有一次脱离游戏活到七十寿终正寝的机会。”谢印雪掸了掸袖角不存在的灰,整齐衣领,对柳不花说,“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离开游戏吧。”
不管谢印雪说什么,柳不花都顺从的答应:“好。”
“嗯。”谢印雪颔首,唇边含笑,望着紧闭的门扉说,“去开门吧。”
“是。”
说完,柳不花便迈步朝门口走去,在门外的小厮抬手敲门之前,就将正屋的门给打开了。
正屋外站着两个小厮,他们一左一右端着托盘,托盘里摆有三菜一汤,应该就是今日的晚饭。小厮们瞧见开门的是柳不花倒也没有多惊讶,依旧满脸堆着笑,点头哈腰道:“哎唷,柳先生也在这屋,这是要和谢先生一块吃饭吗?那您的饭菜也我们也给您送到正屋里来?”
小厮的态度恭敬又谦卑,和真正的封建大院里伺候主子和贵客的仆从几乎没两样,他们模样也生得正常,被他们恭维久了,有时还真会叫人产生错觉,就好像他们不是位于一个随时就会死去的求生游戏中,而是就如同游戏副本背景所言,他们是秦老爷邀请到秦府别院里暂住赴宴的贵客。
柳不花听了小厮的话没有回答,侧头看向谢印雪,等待他的指示。
谢印雪头也不抬道:“行,那就一块吃,都搁这吧。”
“诶,好的。”小厮打躬作揖,在屋内的八仙圆桌放好菜食后退出正屋,未几,又端来属于柳不花的那三菜一汤放好。
谢印雪将手臂搭在雕花木椅上,四指依次轻轻敲击着扶手,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八仙圆桌上的菜食——他的三菜一汤和柳不花的三菜一汤都是一样的,一汤是文思豆腐汤,三菜是炒上海青青菜,炒油麦菜,炒大白菜。
桌上仅有菜而无饭,菜中除了油以外不见半点荤腥,全是素的,估计用的油还是菜籽油。
他抬眸看向门外,正屋门没关,这处的位置又绝佳,谢印雪看到东西厢房里住的卫刀、夏朵一戴月等人屋里的圆桌上也摆好了菜食,同样没关门,估计都是为了看自己这屋的动静。
谢印雪勾起唇角,叫住要退出房门外的小厮,询问道:“今日的晚饭是哪位厨师做的,能把他叫来让我见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