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战的声音虽冷，听上去却也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每每想到丹阳公主看他的眼神，他心下便微觉得，愧欠。
他这辈子很少有愧欠过别人，苏南云是一个人，丹阳的母亲，是一个。
古月升将药熬好了端进去的时候，看见苏南云又从床上下来了。
她的身子撑着床沿，一步步的往外走。
古月升忙将手中药碗放下，走过去，“你不好好在床上躺着，又下来干嘛？要是你再摔在地上，我可不负责将你扶起来。”
苏南云的面无表情，根本不搭理古言的话，只一个劲儿的撑着身子坚持着往外走。
她现在，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古言升见她执意要走，伸手去拦。
“让开！”苏南云冷声道，眼神坚决的盯着他，“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那冰冷的气势，竟跟宋良战发怒的时候一样，让人心生惧意。
只是古月升连宋良战都不畏惧，自然也不会畏惧眼前的女子。
他收回手，道，“我不知道你跟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现在你不能走。至少，你要把药喝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是走不出这王府的。”
“不用你管。”苏南云拒绝，从古月升身边走过去，脚底下一软，身子就要倒下去。
幸得古月升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给扶住。
他一把将苏南云扯到凳子上坐下，将药碗递到她面前，“喝了它。这可是华安王特意从宫中求来的药，你可不能浪费。”
苏南云盯着那药碗，眼底一片空白。
那样的空洞，木然，了无生趣的脸色。实在是不像古月升所认知的那个苏南云，心中不由得好奇，“你跟王爷都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要苏南云一会儿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苏南云没有说话，只盯着那药碗，不知道想起什么，那木然的眼神略微变的讽刺起来。
为她进宫求药吗？
他对她，还真是有够好的。
如果只是因为愧疚，那她苏南云不需要他的恩惠。
古月升不是一个特别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可心中应该懂的事情也都懂。
“王爷在得知你牵涉进臧龙令的事件的时候，他很紧张，”古月升道，虽然他从未看到宋良战紧张过。
“华安的性子有时候看上去洒脱自然，实际上心性连我也很难琢磨。他一向习惯将事情藏在心底。那个时候臧龙令失踪，我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他。”
古月升在苏南云的旁边坐下，他并不是想为宋良战说好话，只是现在看见苏南云这模样，他有些于心不忍。
苏南云的表情终于动了，她侧眸，问，“为什么连你也会怀疑是他偷了臧龙令？”
“呵，”古月升忽而一笑，道，“苏太傅，你可知道你的表情并不是像是在疑惑我为什么怀疑他，更像是在质问我为什么不相信他。”
大概是被古月升一语戳中了心事，苏南云将头侧了回来，默不作声的盯着桌面。
她实在是对自己有时候下意识表达的东西有些厌恶，她厌恶自己如此对宋良战的事情上心。
察觉到苏南云的情绪变化，古月升也不再继续刺激她，道，“你可知道我为何会怀疑他？你可知道，宋良战的过去？苏太傅，我心中虽对他有所怀疑，可是不管他是不是这样做了，我都依然站在他这边，你可知是因为什么？”
苏南云沉默不语。
她对宋良战的过去，的确一无所知。
可是她难过的并不是宋良战真的盗走了臧龙令。
“我知道，你怀疑宋良战故意盗走臧龙令，看着你陷入被动之地。可是如果宋良战真的如此做的话，也不会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去将查臧龙令的事情拦到自己的头上。”
古月升一语戳破苏南云的心事。
“就算华安王跟这件事情有关系，也绝对不会拿你的安危开玩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担心你。”古月升不知道怎么就说了出来。
他想起上次宋良战从冥水阁回来时候的样子。
他从未那位战功赫赫的王爷，为了另一个人的安危如此的惶恐不安。怕自己给她带来灾难，带来麻烦，怕她受伤，怕她出事。
那本不是杀伐果断的宋良战应该有的表现。
古月升知道宋良战对苏南云动了心，却没有料到他对她的心思竟到了如此的境地。
苏南云不知怎么的，鼻子就酸酸的。
她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可是臧龙令的失踪，终归还是跟宋良战有关系的，不是吗？宫中之前将矛头指向于我，你敢说也跟他没有一点儿关系？”
苏南云尽量的想让自己相信宋良战，可是事实总会给她重重一击。
面对苏南云的质问，古月升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