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中午,家里除了一把没拆封的面条,什么食材都没有。盛远川去厨房给自己简单地下了碗清水面。
放盐,关火,刚要盛到碗里,电话响了。盛远川整个后背突觉寒凉刺骨,大脑一瞬空白,他放下手中的碗筷,接起来,“明光哥。”
“查到了。你的小女朋友,16年10月31日晚上,下了晚自习,在巷子里被人当头打了一棍。打她的人是个混混,下手之前摞了句话。”
“说了什么?”
“离盛远川远点。”
“谁指使的?”盛远川问。平静的声音之下,拿手机的指节因过于用力而发白,额角青筋根根暴起。
“这个混混,在派出所查到他前一天,跟人打架斗殴,死了。”
盛远川出声,嗓音带了哑意,“后来呢。”
“她被她父母带走了,那家医院注重保护患者隐私,具体情况,目前还没撬出来。”盛明光说,“你可以自己问当事人。”
“哥,你觉得这件事还有别的突破口吗?”
“你尽快熟悉盛世,等你有了能力,羽翼丰满,说不定就能查到真相。”
见他沉默,盛明光知道他是听进去了,“呵,小狼崽子。如果这种事再发一次,你敢说你就能护得住她?”
盛远川默了一瞬,跟他道了谢,拨了金融系主任的号码。
“退出双学位?”系主任觉得意外,提醒得意门生,“我早就说过,要慎重考虑。你不是已经选了建筑系大三的专业课?现在教务系统里已经消不掉选课记录了。”
“没关系。”止损更重要。
“这门课如果是零分,影响你的绩点,影响考研保送!”
“主任,我已经考虑好了。”
“行,你自己想好,周一把申请送到我办公室!”
盛远川吃完那碗已经坨了的面,到书房打开电脑,登了邮箱,这次盛明光发了更多资料。
连借酒浇愁的时间都没有。他只能选择最快的能让人强大起来的方式。放弃年少时的梦想,走这条不得不走的正确的路。
夜里,黄时雨打开衣橱,把老黄从前出国谈生意时给她买的D开头的、G开头的小仙女裙子通通塞进行李箱。老黄不知道怎么宠女儿,都是选着大牌买。送黄太的都是珠宝,黄太喜欢翡翠和玉石,之前手上一个羊脂暖玉镯子,脖子上一块祖母绿,温婉贵气,十指不沾阳春水。
黄太见她从到家就像小蜜蜂那样,嗡来嗡去,忙个不停,问,“带这么多衣服干啥?夏天都过去了,你还带连衣裙?”
“啊,我想当打底的,外面穿开衫。”
“是不是交男朋友了?”黄太递给她一杯热牛奶。
“嗯……”黄时雨停了手中的活,抱着牛奶杯喝了口,嘴边粘了一圈白,像小猫胡子,“大学了不算早恋了吧。”
“噢,是什么样的男孩子啊?说给妈妈听听。”
“他很好。”黄时雨喝完抽出张纸巾擦嘴,“你要相信你女儿的眼光。”
黄太拿着空牛奶杯,状似闲聊,“不是高中那个了?”
“还是他。”黄时雨说,“别的男生我都不喜欢。就喜欢他。”
她出事后,也曾想过联系盛远川,不能走得这么不明不白,但被老黄和黄太劝住,“人家现在高三,正是关键时期,别让他分心了。”
后来她过了阵与世隔绝的浑浑噩噩的日子,没事儿就画画,然后看着窗外发呆。喜鹊扑棱着翅膀停在电线杆上,卖糖葫芦的大爷推着小推车吆喝,微风拂过树叶抖得欢快,那些鲜活的动景在她的世界里变得无声。
真安静啊。真想他。疯狂地想。
黄太默了会儿,还没表态,老黄却突然推门进来,“不行。”
“什么不行?”黄时雨问。
从前他们说不行,她认了,她和过去的一切切断联系,去做手术,去拼命学习,直到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也顺利考上H大。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不行?
“姓盛的那小子不行。”
“为什么?”黄时雨执拗地看着他。
“你忘了当时怎么出事的?”黄太见父女俩僵持不下,拉了拉女儿,“小九,你要听话。”
黄时雨死死憋着眼眶的泪,“不是查了吗?是基因的原因,不是因为那次出事。”
“但不出事你就不会聋,有很多人也有这个基因,但保护得很好!一生都不会发病!”老黄冷脸看着她,毫不让步。
“谁说我聋了!!!”她抽噎着嘶吼出声。
“爸爸妈妈从小没动过你一指头,结果快高考了你被人对着头抽了一棍。”黄太也哭了,“一身都是血,妈妈当时心都碎了。这事儿和那孩子有关,你跟他在一起还是危险。爸爸妈妈年龄大了,承受不起了,你明白吗?”
“但不跟他在一起,我这辈子都不会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