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戴着塑胶手套,已经将铁皮箱子上面堆积的灰尘仔细清理干净。
他皱着眉说:“少爷,这个箱子的密码锁已经生锈了,恐怕只能用其他办法开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有没有危险性。”
殷晏完好的那只手上戴着雪白的手套,轻轻敲了敲箱子,又硬又厚的箱子里似乎有些空,他点头:“没关系,打开吧。”
这两个箱子大概放了一两百年了,密码锁还是19世纪流行起来的凸轮转片锁,按照时间推算,大概是在殷家买下这座古堡之后,才放进去的。
如果是殷家人留下的,那么不会在里面放危险的东西。
史密斯是个很博学的人,不仅精通名酒鉴赏和水晶银器的保养,还精通各种古董文物的鉴赏和修缮,他让佣人送来了他的工具,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
铁皮箱子做了特殊的处理,防水防潮,还能隔绝空气,史密斯一层层地打开,待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眼底的讶异一闪而过。
铁箱中全是处理好的画轴,每一幅都保存密封得极好,防止颜料被氧化,纸张应该也浸泡过防霉防蛀的药水,延长了保存时间。
他没有立即展开画轴,而是让人先把书房的窗幔全部拉上,只开启了一盏温和而不刺眼的壁灯。
殷晏站在一旁,看着史密斯换了一副崭新的手套,将画轴放在书桌上,随后极缓慢地展开画卷……
整幅画卷色彩艳丽,结合了水墨画的意境美和油画的写实。
奇怪的是,画中的背景竟然是中国古代的房屋中。
古色古香的房间中,夕阳从窗外洒进来,满室生辉。
少女懒洋洋地趴在矮案边,宫装红裙繁复华丽,墨发迤逦在玉簟上,仪态优雅而随意,纤细的玉指正戳着小白狗,小狗趴在矮案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少女粲然而笑,眸光流转间是让人惊心动魄的美丽。
画中人栩栩如生,明明是一副静态的画,却可以让人想象得到夕阳灿烂的黄昏,少女将小狗捉弄得生无可恋,然后狡黠一笑的顽皮模样,整幅画都鲜活生动起来。
画卷上没有印章,也没有题字,不知道作画的人是谁,她的衣服更像是南朝时期的宫装,而屋内的陈设家具却是清朝中晚期才出现的。
史密斯有些惊讶,抬头看向神色清冷的少年:“少爷?”
这幅古画肯定是殷家的那位先辈留下的,只是没想到,画的会是一个中国的古装美人。
殷晏只惊讶了一会儿,就让史密斯接着打开剩下的画轴:“继续。”
史密斯将薄薄的画卷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在一边,然后才慢慢展开了第二张画。
画中天水一色,月亮似乎沉在河水里,少女侧坐在画舫舷边,侧颜清冷如花树堆雪,灵蛇髻上仅有一只水晶凤钗点缀,冰蓝色的齐胸襦裙,裙幅熠熠如月华流泻,外罩的白色镂花纱衣和烟纱长披帛,在夜风中翩飞摇曳。
少女遥望着远处岸边的灯火阑珊,剪水秋眸之中隐隐带着寂寥。
画卷依然没有印章和画者的署名,只是在右上角的空白处写下“蓁蓁”两个字,笔力透背,风骨遒劲。
接下来的每一幅画都是同样的少女,然而服饰和发饰混乱,有时候是南宋,有时候是盛唐……甚至各个时期的衣裙随意地搭配在一起。
少女情态或是娇憨烂漫,或是高贵优雅,或是清华冷艳,或是顽皮狡黠……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可以说画画的人,一定付出了很大的心血。
除了画卷外,铁皮箱子里还有一本泛黄的厚厚手札,上面密密麻麻的古文看起来像是篆文,繁复,曲折,写法奇古。
殷晏对篆文没有研究,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他皱了一下眉:“收起来吧,等晚上哥哥回来了,再问问怎么处理吧。”
……
晚上七点,夜色已经降临,两辆漆黑的车穿过夜幕,像两支利箭一样驶向港口。
后座上倚靠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少年五官立体精致,穿着纯白的西装,只不过略显漫不经心。
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旁边的中年白人男子皱眉,但是想着这好歹是亲生的,肋骨上还有伤,才把拍一脑门的念头压下去。
“听说今晚那位殷先生也会出现在晚宴上,记得好好向殷先生道歉。”
少年蔚蓝色的漂亮眼睛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夜景,冷淡的语气中透着有些不耐烦:“知道了,你已经说了四遍了。”
中年白人男子额头上青筋一跳:“听着,西蒙,你这次惹了大麻烦,如果不能得到殷先生的谅解……”
“爸,那个殷先生不就是一个华裔商人吗?你为什么这么怕他?”少年慢慢回过头来,打断他的话。
他听说殷家祖籍中国,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殷晏的爷爷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才加入的美国国籍,他知道殷家的生意做得很大,但他们家也不算差吧?
中年白人男子鹰眸犀利而精明,此刻透着一丝忌惮,他感慨道:“商人和商人之间也是不同的,这个殷家明面上的生意,只是冰山上露出来的部分而已,冰山下的部分才是更庞大更黑暗的。”
西蒙皱了一下眉,这么说,那个殷家的背景很不清白?
半个小时后,两辆车终于开到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