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将蝶衣给扶起来的祖父也愣住了，苍龙的脸上全是难以置信，在自言自语着。
“对……皂角，是蠹虫的天敌！我怎么会没有发现！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祖父的神情有些激动了，这是一种身为大夫发现了前所未有的新方案而产生的高兴，但是祖父的高兴令蝶衣更加的难受了。
她被踹了一脚没有多疼，那是韩菲看着同为女子的情况下留了情面，但是不痛不代表蝶衣可以接受，她觉得她所有的骄傲和尊严都被这一脚给踹开了。
蝶衣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开始抽抽搭搭起来，祖父终于回过神来，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孙女。
倒是韩菲听见了那一阵抽泣声，想起了自己刚刚似乎太过紧急直接将一个女人给踹开了，现在想想，韩菲还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了，似乎她刚刚做得太狠了。
这么想着，韩菲起身，走到了蝶衣的面前，伸出手去，道：“对不起，我刚刚太冲动了些，你没事吧，我给你看看吧。”
蝶衣看着那伸出来的手，又看了看那张 笑起来更加倾国倾城的容颜，心中的自卑一下子爆满了，同为女人，她对这样的容貌甚至连妒忌都做不到。
蝶衣狠狠的拍开了韩菲的手，大喊着：“不要你这样猫哭耗子假惺惺！”
韩菲被拍开了手，倒是没有太大生气，不过也没有那么热情了，而是起身淡淡的说道：“不管怎样，刚刚是我不对，但你不应该拦着我，如果不是你拦着我那一下，那个士兵本可以恢复得更好，但是现在，他无法灵活的运作了。”
这句话落下，所有人都看向了蝶衣，眼里闪过不赞同的神色。
蝶衣被这样的视线盯着，脸色涨红，下意识的说道：“你胡说八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是你在害得他们这样的！”
韩菲挑眉，对于这个姑娘强词夺理的行为有些无语了。
倒是这一次，祖父没有帮着蝶衣，而是劝道：“蝶衣，这一次，是祖父没有认出那是蠹虫散，是我错了。”
蝶衣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祖父，道：“不对！不是我们的错！祖父你这么厉害！怎么会出错！她，她什么都不懂！”
韩菲的预期也冷了下来，道：“我是一个大夫，我会在我的能力范围内给病人最好的治疗，而不是动不动就砍了别人的手。”
蝶衣咬牙，道：“但是这样能活下来！祖父也没有做错！只要活下来就好了！”
韩菲冷笑，道：“只要活下来就好了？你知道吗，一双手，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你了解吗？他们是士兵，他们为国家出生入死，他们跟着秦王上战场打下了赫赫功劳，如果说秦王是战神，那么他们就是成就战神的柱子，是他们撑起来这所有的胜利，你现在还能说出口只要活下来就好吗？失去了双手，他们活着真的没有任何差别吗？”
这一刻，全部人安静了下来。
不少正在躺着养伤的士兵们都落下了眼泪。
是啊。
所有人都记得战神秦王的厉害，所有人都赞叹着王爷的才能。
就连他们秦家军都觉得，王爷是所向披靡的，没有一个人会说出他们也很重要这句话，就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原来，他们是这么重要的，原来，他们不是可以随便被抛弃的。
还健壮的士兵们同样红了眼睛，其中一个沙哑的说道：“我同村的柱子，在上一场战役中，失去了双腿，他回乡了，王爷给的安抚费足够他后半生无忧，但是他天天就坐在村头那里看着，看着，他说，他说如果可以站起来，他还愿意再为国家，为王爷上战场！”
“还有大黄，大黄也是！他失去了左手，他被遣送回去的时候哭着跟我说，他不想走，他还想和王爷一起打天下！他不想走的啊！”
“大家都想留在这里，继续上战场，只要我们的手脚还在，我们都愿意为王爷继续打天下，继续守护着我们的国家！”
一阵阵隐隐的抽泣声响起。
这么一群大老爷们，上过无数次战场，流过血流过泪的士兵们都开始无声的哭泣着，显然，连连的战争带给他们的，不只是胜利，还有同伴的死亡，身残，他们每一个人都宁可死在沙场上，为国捐躯，也不愿意拖着病了残了的身体在某个角落里回忆沙场。
蝶衣说不出话来了，她觉得恐慌，她不明白为何这个女人不过是短短的几句话罢了，就能引起这样的反应来，就连祖父，都沉默了。
韩菲同样没有不想到这么一群士兵会压抑了这么多，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战场无情，或许这些情绪一直在隐忍着。
韩菲的语气放软了，她突然大声说道：“哭什么！都给我停住了！别哭了！你们都是寒翎的好男儿，你们都是值得骄傲的，哭算什么！难看死了！都给我挺直了胸膛！好好站着！”
所有人擦干了眼泪，抬起头，看着韩菲。
韩菲深呼吸一口气，道：“只要有我在，那么能够完好的，我一定会完好的治好，只要有一线机会，我保证，我一定拼命令你们的身体恢复原状！哪怕是残了瘸了，你们同样不是一个废物！你们仍旧是英雄！”
这一刻，突然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这一群血气方刚的汉子们还是提起了血性，不在沉迷。
韩菲也深呼吸一口气，撩起了袖子，对着祖父说道：“我知道你是这里的军医，来，我们需要合作了，毕竟还有很多的人在等着我们，至于我的水平，你可以在一旁考验一下。”
祖父没有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而是沉默的跟着韩菲一起在治疗营里面开始忙碌着，留下来的蝶衣被所有人无视了，她坐在地上，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韩菲最大的感受便是忙。
她娇小纤细的身影几乎是快速的闪现在整个治疗营里，哪里有需要就奔赴哪里，汗水将她额前的头发都打湿了，浑身狼狈，但这丝毫没有折损她的容颜，反而令她那张极好看的脸，更加灼灼生辉。
很快，整个秦家军都知道了，那一个价值一座城池的美人并不单只是美而已，还是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原本不少快要濒临死亡的士兵，硬是被她给救回来了。
她像是一个神医一般，一个个的伤患在她手下重新活了过来。
她没有休息，几乎是昼夜不停的忙碌着，就连熬药的事情都会亲眼盯着。
慢慢的，整个秦家军的人都意识到了，他们究竟是得到了一个怎样的宝物。
尤其是韩菲的那一番话，几乎是片刻之间在军营里面传开了，令不少士兵又红了眼，当自己的价值被他人肯定的时候，这样的荣誉感是无法想象的大，他们的心一下子被激励了，恨不得现在出现敌人，好让他们发泄发泄心中亢奋的战意。
或许，就连韩菲自己都不知道，她所做的所说的，会带来这样的结果。
她此刻忙的疯了，脚不沾地的，就连一向被她嫌弃的味道都成了习惯，连续工作了一天一夜之后，她终于累得躺下了，还是被看不下去的士兵们给赶回来休息的。
她歇息在主帐篷内，而这段时间秦澈一直没有回来，按照士兵说的，王爷还在前线做着部署，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
韩菲就很放心的继续留在主帐篷内，原本累极了想要直接躺下去榻上睡着的。
但是她看了看那张干净的踏上，又看了看自己满身的污秽，还有一身的汗水和血腥味，终归还是没有胆子躺下去，强打起精神来，问了最近的水源地，大半夜的跑去了最近的河流。
漆黑的夜晚，一个人都没有，韩菲左右看了好久，确定真的没有人之后才脱下了衣服放在岩石上，而自己慢慢走入了水里。
当冰凉的河水侵透的时候还冷得她颤抖了一下，牙关哆嗦，但她还是忍住了寒冷继续清洗着，她实在是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了。
顺带还用皂角将头发给洗了一遍。
当身上的粘腻都冲刷干净了之后，韩菲也勉强适应了这个冰凉的河水温度，真是还悠闲的游了几下，正惬意的享受着。
突然间，耳边传来了噗通的声音，吓得韩菲一下子就将头从水里 探出来，左右警惕的扫视着，在淡淡的月光下，一个人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