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说干就干。
周秀芹在城里上班,大林村离现场太远,步行不现实,她只能等有人去县城的时候捎她一起过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收拾林三柱。
她送走林三柱,回屋换了身破烂衣服,随手抓了把头发,让原本枯黄如稻草的头发更像稻草了,做完这一切,她扛着锄头去上工。
不是自己的地,村民们上工都是卡着点来,这个时间地里的人并不多,瘦弱单薄的她吃力在地里干活的身影格外显眼,她干了没多久,林队长就来了,嫌弃看了她一眼,给她指派了最重的活儿,埋怨道:“你说你活该不活该?二柱再怎么不是,那也是你爹,现在好了,二柱去农场改造,桂花又在医院住院,家里没个挣工分的大人,你累死累活又能挣几个分工?”
林新知擦了把汗,“能挣几个是几个啊,我要是再不上工,老林家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林队长翻了个白眼,“你少折腾点事,老林家的名声就能保住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奶我爸是民兵队长带走的,又不是我带走的。”
林新知一脸无辜,“再说了,老林家已经出了两个封建败类了,要是再出个整天无所事事不上工的人,十里八村的人怎么看老林家?我不想嫁病秧子,可不代表我以后不想嫁人啊,老林家的名声这么坏,我以后怎么说婆家?有哪个男人敢娶我?”
“理事这个理。”
林队长嘟囔一句,“就是前面说的是屁话。”
话刚出口,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整天游荡不干活?整个大队有谁比林三柱懒散不干活?一个大男人,挣的工分没有一个小孩多,天天在外面闲着,不是占这个便宜,就是抠那个的油水,满公社的人提起他没有一个不讨厌的。
这样的二流子无论在哪都不受待见,但三柱是他本家侄子,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现在不同了,他们队里已经有两个送去农场改造的人,如果再出一个无所事事的二流子,他们老林家的名声就彻底完了,别说以后有没有机会做公社大队长了,他现在的小队长只怕都干不下去!
招娣这么一个强势不肯吃亏的人都知道再不干活不行了,可三柱还是跟以前一样,这怎么能行?
不成,必须让他来地里干活!
林队长马不停蹄去找林三柱。
此时的林三柱刚吃完午饭,坐在门槛上剔牙,心里还在盘算着新知这丫头实在太厉害,他得再想个法子把她手里的生意哄过来。
女娃子嘛,在家里缝缝补补就好了,挣钱这种事情就应该交给男人来做,等他挣了钱,难道还会亏待她?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把生意哄过来的法子,头上就挨了一下,他还以为是家里的母老虎又在发脾气,正想怼两句跑路,一抬头,看见林队长黑着脸站在他面前,抱怨的话顿时咽回肚子里,讨好着问道:“叔,你咋来了?”
看到林三柱剔牙晒太阳的懒散模样,林队长气不打一处来,一脚把他踹在地上,又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揪起来,“我再不来,咱们老林家就别想在公社待下去了!”
林三柱捂着肚子,一头雾水,“三叔,你在说什么啊?”
“走,干活去!”
林队长连拖带拽把林三柱拽出来,“以后我监视你干活,你别想着偷懒了!”
林三柱媳妇儿周迎秋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在刷锅,孩子哭得哇哇叫,她烦躁得不行,骂了句三柱不是东西,就听到院子里三柱在哇哇叫,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连忙抱着孩子出来看,刚出厨房就听到林队长说监视林三柱干活的话,听到这,她立马不着急了。
——天知道她多想让三柱去干活挣工分,可是三柱太懒,婆婆又护着三柱,她多说两句话婆婆就破口大骂,她不是像二嫂子那种软绵性子,婆婆骂她,她就骂回去,天长日久的,村里的人都替三柱喊屈,说三柱娶了个母老虎,天地良心,她只是想让三柱干点活。
今天虽然不知道队长发什么神经居然要监督三柱干活了,但这事对她来说是好事,便笑眯眯对林队长道:“叔,那就麻烦你盯着三柱了。”
“三柱懒,没干过什么活,要是干得不好你多担待点。”
林队长有些意外。
母老虎还有通情达理的时候?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点点头,拉着林三柱走了。
林三柱做梦也想到自己会落个这种结局。
干活不算,林队长分给他的活儿还是最累的,他小时候被娘宠着,结婚后媳妇儿又是一个能干的,他哪吃过这种苦?别人一会儿就能干完的活儿,他磨磨唧唧干半天也干不完,浑身累得像是要散架,再想想明天天不亮林队长还会来叫自己去干活,他顿时感觉生无可恋。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这是招了哪路的神仙,让林队长这么折腾他?
难不成是犯太岁?
如果不是现在严打封建迷信,他真想找个寺庙去拜拜。
看到林三柱一脸的万念俱灰,林新知心情大好。
该!
让他想占她便宜!
解决完林三柱,下一个就是给林三柱传话的人,林新知有一搭没一搭干着农活,在地里等着林三柱的媳妇儿周迎秋。
没过多久,周迎秋抱着孩子来了,她把孩子往地头一放,开始上工。
讲真,林新知其实有点心疼她的,在这个都盘算着把她卖出一个好价钱的林家里,周迎秋是唯一一个替她说过话的人,而且在她/妈住院时还提了鸡蛋,但这并不影响她报复林三柱——林三柱多挣几个工分,周迎秋也能轻松点。
林新知毫无愧疚感往周迎秋身边一凑,不动声色打听林三柱这几天都跟谁在一起。
周迎秋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很快,被她打听出来了,林三柱猫嫌狗厌的,几乎没什么朋友,这半月来除了民兵队长孙爱国找过他,剩下没人愿意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