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止从容自若的饮了口茶,毕竟他方才那彬彬有礼的话若是搁在往日神宫中,已然是够惊掉一群神君的眼珠子了。
少年那点小性子,其实早就在沈庭阴冷的目光中灰飞烟灭了。
他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瞥向沈庭,但沈庭却没看他一眼,只是将那只尾处带着流光的筷子放进食盒。
少年这时才恍然。
那方才擦着他鼻尖过去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
“凉了。”
沈庭忽然开口。
少年猛然一个激灵。
莲止失笑,随即端起粥碗饮了口道:“尚温,正好的。”
少年心中终于绕圈绕了个头出来。
这黑衣男子看着面凶,但却对这位公子十分恭敬,想来他二人间,必然是这位浅衣公子做的主了。
不得不说,他委实会抓重处。
他一边瞄着沈庭,一边试探的往莲止那端走去,最终搬着凳子在莲止身旁坐下。
莲止见状颇为满意的递了双筷子给他。
他喜欢识时务的人。
“吃吧。”
少年含糊应了两声,战战兢兢的朝盘子里伸筷子。
酥软香甜的糕点一沾上舌尖,他紧绷着的那根弦才慢慢松了下来,莲止见他吃的欢快,便又提起那个问题。
“窗外那东西,你之前没见过么?”
少年吃东西的动作缓了缓,面色仍旧煞白,只是全然不似方才那般惊惧。
果然方才是装出来的,莲止好笑。
少年咽下口中食物,眼珠一转就知该怎么说了,方才种种,明眼人都能瞧出来,那冰脸瘟神明摆着是听眼前这位如玉公子的。
他一边往盘里伸筷子一边对莲止道:“家里出现这个是第一次,但之前有在别的地方远远见过一次,不过我听说苏府那边有很多,也很是厉害。”
“厉害?”
莲止喝粥的手顿了顿。
这明明是一件骇人至极的事,也不知这少年口中的厉害二字从何而来。
少年点头,语带暗讽。
“对呀,死了那么多人还敢住在那宅子里头,可不是厉害吗”
“苏府死过很多人?”
少年轻嗤一声,咽下口中食物随即道:“这我不清楚,都是之前大家伙儿传的,谁知道死没死人,不过就是经常有惨叫声,你们要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问呀。”
莲止微一颔首,随即笑道:“那便有劳了。”
“啊?”
少年的筷子蓦然停在半空,整个人愣在那处。
……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吃人家的嘴短,求人家的心短。
少年努努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前头领路。
谁让他吃了人家的早食,后来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央着人家把那皮子挪走呢。
他明面上不敢表示不满,只得在心里腹诽几句。
一直到过了前面的弯口,少年神情才稍微有些许好转。
他指着不远处立在路中央的石碑道:“诺,就是那里,路我带到了,总是可以走了吧。”
莲止往那端看去,视线中蓦地撞进来半块残碑,他心下一转,便知那就是先前遇见的那些乞儿,口中所讲的石碑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强压着几分雀跃的少年,心下生了几分打趣的念头来,于是漫不经心的拉长声音道:“可以,但是——”
话微微顿住。
少年闻此言面上压不住的雀跃一瞬僵住,接着他警惕道:“但是什么?”
莲止笑笑:“倒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得同你打声招呼,今夜记得替我们留个门。”
他这话音还没落地,少年一腔雀跃尽数化为悲愤。
他瞪着莲止正要开口抗议,却在沈庭轻飘飘扫过来的一眼中,偃旗息鼓蔫了下去。
“回去罢。”
莲止笑眯眯道:“记得留门。”
少年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随即转身撒丫子跑走,渐渐化作一枚黑点消失在弯口。
莲止收回目光,却见沈庭仍旧望着少年消失的那个弯口,目光几分阴鸷。
“沈……公子,怎么了?”
莲止下意识开口,却忽觉直呼对方其名有些不大尊重,舌尖一顿,硬生生的替了公子二字上去。
“沈庭。”
沈庭收回目光垂眼看着他。
莲止一愣,随即从善如流道:“沈庭,怎么了?”
沈庭面色好转,又看了一眼少年离去的方向才轻道了声:“无事。”
见他不说,莲止也没想追问,打趣完少年的心情尤为舒坦,他点点头遂指向立在前方的那座残碑道:“去看看?”
沈庭下颚一点,就迈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