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鸾的梦做了一晚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梦已经不出意料地模糊了,只留了顾溪亭的一张脸分外清晰地映在脑海中。
问过松香时辰,温鸾没再赖床,顾不上去费劲回忆梦境,赶忙洗漱打扮往松柏堂去。
松柏堂内,李老夫人已经梳洗好,正在用着早膳。
“老夫人。”温鸾气喘吁吁地行礼,“我起晚了,让老夫人久等。”
李老夫人笑道:“你年纪小,贪睡,起晚了也是正常。可用过早膳了,陪我这老婆子再吃点?”
温鸾摇头,乖巧地等在一边。
李老夫人看看她,再看这十年如一日茹素的早膳,忽就觉得比往日美味不少。
温鸾年纪还小,用不着妆粉,一张脸便已是雪堆玉砌般,似乎是因为要出门,脸上稍稍抹了点胭脂,不重,淡淡的晕在两颊上,加之小跑过来,小脸越发显得粉扑扑。
她身上戴了不少首饰,但比之平日少了些,透着点素雅。湘色的交领上襦,牙白的缀金绣纹裙,不过分显得富丽,但也处处都透出了矜贵。
李老夫人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吧,该出门了。”
从松柏堂到出府的偏门要经过长长一段路。长房为了李老夫人早早备了软轿,温鸾扶着老夫人上轿,跟着一路往外走,也算是难得看了一次清早的顾府。
下人们都已经忙碌起来,沿路都是洒扫的仆妇。也有见过几面的各房长辈兄长从旁经过,见到软轿,纷纷停下脚步行礼,连带着与温鸾打起招呼。
温鸾一一行礼,等到了偏门,已经出了一头的汗。
偏门外,候着一辆马车,长房三老爷顾浃父子正等在马车边,互相说着话。
听到脚步声,父子俩抬起头看了过来。
温鸾一眼就瞧见了顾晋眼中的惊艳。
三老爷只有一子一女,长子顾晋是庶出,还有一个嫡女顾溪夏。温鸾与他们兄妹俩都只见过一面,印象不深,这还是头一回面对面看了个清楚。
温鸾的目光很快从父子俩的身上移开,落到了下轿的李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摇摇头:“你们父子俩在这做什么?”
三老爷道:“娘要去礼佛,儿子陪娘过去。正好四郎今日也得空,也陪陪祖母。”
顾晋在旁低声应是。
李老夫人点点温鸾:“用不着你们陪着。我这有八娘,比你们两个木头楞子聪明些,也能陪我说得上话。你有空多陪陪你媳妇,不是说又怀上了吗,多陪陪她,别陪我这老婆子。”
三老爷犹豫了下,到底应承下来。
温鸾跟着李老夫人上了马车,车帘被放下来的时候,她抬眼,正对上了顾晋直愣愣的目光。
“四郎跟他爹一样,都是木头性子,呆的很。”李老夫人显然也瞧见了,“失礼的地方,你多担待。只是他要是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不必忍着,照脸打回去。”
温鸾吃了一惊。
李老夫人却眯着眼,笑了笑:“顾家子弟,不好好收拾收拾,这个家岂不是真要成了三郎一个人的担子。”
从顾府出来,马车一路往永安最繁华的几条道上走。透过车帘,温鸾瞧见了沿途许许多多的铺子和行人,一晃眼,还见着了挂着温家匾额的米行。
因为来时走的是最辩解的一条道,温鸾并没有看到太多永安的风光。李老夫人这次特地叮嘱车夫,绕着永安城走上一圈,这才缓缓地往弘福寺去。
温鸾趴在车窗往外看,看得目不转睛,直听到李老夫人的低笑,这才转过身,羞涩地挠了挠脸。
李老夫人要去的弘福寺,也是她当初清修的地方。
寺庙位于永安城的东面,由前朝皇帝为皇太后祈福所造。那位皇帝爱好经史,尤其擅长佛典,登基后有长达十余年的时间,频繁来往于弘福寺与皇宫,晚年更是直接入了寺庙,当起僧人来。
到后世,弘福寺的僧人从男变女,渐渐转化为庵庙,后宫的嫔妃、宫女,还有名门望族的女眷们常常来这里礼佛,成了永安城内很有名望的女子寺庙。
大约四十年前,弘福寺内建成了一座五层佛塔,离地有五十丈高,塔顶有金盘,据说如有仙掌凌虚,作工之精妙,叫人拍案叫绝。如此一来,又令弘福寺的名望更高一层。
因来庙里的多是女眷,马车可直接驶过山门,停在了寺庙的大门口。
寺里的沙弥尼早已等在了门口,待马车停下,不慌不忙上前迎接。
“住持今日要在大殿讲经,特地叮嘱了若是李老夫人来,就往大殿请。”
李老夫人闻言面上浮起笑意:“这凑得巧。难得能听一场住持的讲经。”
她说完,拉过温鸾的手:“这里的住持是知惠大师,因年岁大了,鲜少讲经。八娘陪我去听一听,若是觉得无趣,再让青萤陪你在寺里逛逛。”
温鸾自然称是。
她从前嫌经书无趣,家里来了僧侣或是去寺里听经,她听不了几句就受不住地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