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娘看见温鸾神色莞尔地和陆娉婷站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唇角勾着笑意,不由的揪住了自己的衣袖。
她撺掇顾十娘言语数落陆娉婷,哪次不是被温鸾给破坏了。
“温家妹妹!”陆九娘疾步走到跟前,看一眼陆娉婷,咬唇同温鸾道,“仔细想想,方才我说的那些失礼的话,都只是自己的猜测,若是真是误会,还请妹妹多见谅。”
她说着又向陆娉婷屈身:“大姐姐,你……也帮我和温家妹妹解释解释吧。”
陆娉婷对她的态度有些冷淡。
陆九娘才?屈身行礼,陆娉婷就往后让了让,然后笑盈盈对温鸾道:“我听着声音,怕是台上的这出唱完就该入席了。早些回?去吧,别迟到了。”
温鸾的视线在陆家姐妹俩之间走了个来回,最后落回到陆九娘的身上。
“九娘,我这有几句话要送给你。”
温鸾收了笑,一本正经地送话。
“恂恂,便便,侃侃,訚訚;忠信笃敬,盍书诸绅;讷为君子,寡为吉人。”
“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口三五之门,祸由此来。”
温鸾丢下话,没给什么解释,挽了陆娉婷的手臂,就笑嘻嘻地回头走。
至于陆九娘听不听得懂,那是陆九娘自己的事,与人无关。
陆九娘气恼地跺了跺脚,想追上去问,又不怕再被劈头盖脸送一堆听不懂的话,只好咬着牙往来时的方向去。
不远处的芭蕉树后,一丝偷笑猝然响起。
紧接着是“哎哟”一声,从树后跳出来个仆役模样的少年。后头走出个花农,扬手作?势要打,压低声音道:“瞎听什么?那是大人家的亲戚。”
少年揉揉后脑勺:“我就听一听,听一听。”说着嘟囔,“反正……没听懂。就是觉得那姓陆的小娘子被气得直跺脚的样子,有趣极了。”
花农瞪他一眼,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去,做活去。别叫人发现咯。”
那头,温鸾和陆娉婷一前一后回了游廊。
果然戏已经唱到了最后,有陈国公府的年轻太太们开始请宾客往入席。
宋老太太的寿宴,请的是全永安城功夫最好的厨子。圣上还特地从宫里派了位擅长做点心的御厨,去国公府帮衬。
这么一来,寿宴上的菜肴点心,便都叫人忍不住称赞起来。
温鸾坐在李老夫人的身边,挽着袖子,给老夫人布菜,全程没理睬坐在斜对面,一直往她这边看的陆九娘。
不一会,席间的夫人太太们开始纷纷给宋老太太祝寿,携子带女的,为老太太送上祝福。
酒过三巡,宋老太太身子有些吃不消,先回?了屋。女眷们中便也有人从席间离开,上院子里吹吹风去了。
温鸾也去了外头。
临湖的小亭子里,就她一人,带着瑞香,倚着栏杆休息。
湖里锦鲤从东头游到西头,又从西头游回?到东头。红的,白的,花的,各个都比她胳膊还长还粗。
她瞧着入了迷,有丫鬟端来盛在桃花色长颈瓶内的甜水,她随手就倒了一杯,小口小口抿进嘴里。
甜滋滋的,还混杂着果香,叫人忍不住一杯再接一杯。
宁王出现在寿宴上,自然被人围着多敬了几杯酒。喝得多了,眼看着还没断,只能拉上顾溪亭,借着尿遁从席上逃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几个伺候的小太监弓着身子跟在后头,时不时上前问:“王爷,您身子可还好?”
“王爷,您头晕不晕?”
“王爷,小的搀着点您吧?”
宁王嫌烦,转过一道长廊,正打算把?人都赶了,一抬眼,瞧见了亭子里的小人儿。
他拿手一指,道:“那不是温家小娘子么?”
顾溪亭本正低头看着擦肩而过的仆役塞进手里的纸条,闻声抬头看去,果真在湖边亭子里,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趴在栏杆上的女孩儿,不正是温鸾。
那个叫瑞香的丫鬟,正慌里慌张地拿走被她攥住的杯盏,脸上的担忧藏都藏不住。
宁王嘿了一声:“这是怎么了?”
顾溪亭没答,只收好纸条,大步往亭子走去。
他身材修长,几步迈进亭子,扫一眼被放置在桌上的长颈瓶,再去看温鸾,目光有一瞬的凝滞。
衣裳还是先前见面时穿的衣裳,满头珠翠不变,手上、脖颈上的首饰也依旧还是那些。眼下,整个人慵懒地靠在栏杆上,露出了截然不同的姿态。
束发的丝绦半垂在栏杆外,她拿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再长些只怕都能钓上鱼来。丫鬟稍稍扶了她一把?,就娇气地哼哼两声,踢飞了自己的一只绣花鞋,露出里头的白布袜来。
还未长开的小娘子,生得一团和气,像瓷娃娃,也像面团儿,叫人忍不住想要捏上两把。这会儿两颊微红,双目微闭,怎么看都像是醉了。
顾溪亭伸手拿过长颈瓶,凑到鼻下闻了闻:“甜酒?”
瑞香吃了一惊:“果真是酒?”
她急得团团转:“八娘吃不得酒。从小吃上几口,就能浑身起疹子,严重起来还会急喘气!”
她忙半跪到温鸾跟前,伸手去抓她的胳膊,作?势要卷起袖子看一看。
顾溪亭眼眸低垂,转身拦下了正打算往亭子里走的宁王。
“殿下出行,可带了大夫?”
宁王愣了愣:“大黄懂些医术,让她来看看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