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溪亭是在连夜往永安赶的路上,无?意听到了呼救声。
漆黑的夜,又有风雨,他只当是寻常路人出了意外,下意识驱马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
走得近了,便有血腥味随着风,扑面而来。
他心下一突,快马奔去。
马蹄差些踩到什么东西,他翻身下马,顺手就摸到了一具已经开始泛冷的尸体。
“三郎,好像是咱们顾家的人!”
长明长乐并一行人跟在他身后,此时也已纷纷下马,开?始查看起周围。
顾溪亭循声去看长明扶起的一人,分明是松柏堂伺候的小丫鬟。人还活着,只是还剩一口气,脖子咕咕往外冒着血。
又发现几个受了伤的家丁,顾溪亭追问才知,他们是跟着温鸾出来的。
“……那群人,穿着黑衣,蒙着脸……上来就是一顿乱砍,像是根本没打算留下活口……”
“老刘头驾着马车跑了,还?有人护着八娘她们……那个方向……他们朝那个方向去了……”
顾溪亭看向家丁手指的方向。
大约是慌不择路,老刘头并没有按照官道跑,反而把马车赶进了一条山间小路。
“三郎……”长乐抬头,看到顾溪亭脸上的神情?,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顾溪亭一言不发,转身上马。
长乐赶紧上前拦住:“三郎!救八娘的事交由我们兄弟,三郎身上带了太子的密信,该进宫禀告圣上才是!”
长明心知不好,刚要拉开?长乐。顾溪亭已经扬鞭抽在了长乐的胳膊上。
他居高临下,一双黝黑双眸冷冷看着他们:“太子到底是真有密信要我送,还?是为了支开我,你们心里清楚。留下几人送他们回永安,其他人跟我走!”
长乐还?想拦,长明已把人推搡开。
“八娘出事,难道三郎还能坐得住?”
“可无论如何,三郎也该……”
“太子这一路,可有拿正眼看过?三郎?可有让三郎插手过?身边所有事?三郎若是此刻不去救八娘……八娘难道还?能活着回来?”
长明平素笑嘻嘻,没个正型,此刻却最是明白郎君的心意,当下也不再多言,只留下话,上马去追顾溪亭。
长乐低头,身边的人已经打起了灯。
他回头看看水晶罩内亮堂堂的蜡烛,上了马。
温鸾不知道顾溪亭来前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此刻只觉得夏夜的晚风刺骨,耳边还?听见一阵阵叫骂声。是顾溪亭带来的那些人,间或夹杂着长明长乐的声音。
她想要看一看,后脑勺被人紧紧按在胸膛前。
“别动。”
头顶上的声音泛着低沉。
温鸾不由自主轻轻“嗯”了一声。
那群黑衣人从顾溪亭出现开?始,就像被封了嘴,一言不发,只闷头砍杀。
温鸾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从身边、耳后传来的刀刃交接的声音,还?有血肉被人砍中发出的“扑哧”声,带着血的气味,顺着风,扑上她的脸。
她下意识攥紧了顾溪亭的衣襟,将自己的所有在这个时候全部交给这个男人。
她的动作很小,但顾溪亭仍旧感觉到了。
他黝黑的眼睛忽然沉了沉,握在手里的刀,在身侧长乐挂在马背上的灯火照耀下,映出了一双阴鸷的眸子。
为首的黑衣人似有退让,顾溪亭却步步紧逼。
身旁有人趁机冲了过?来,他手起刀落,不过?一个眨眼,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将那人脖颈砍断,鲜血从横刀处喷溅出来。
他身子一转,挡下喷溅的鲜血,将温鸾往怀里带了带。
“表哥?”
浓重的血腥味就在近前,温鸾一下子紧张起来。
然而顾溪亭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没事。”
他扭开头,望着仍旧在拼死一搏的黑衣人,神情?漠然。
温鸾想要抬头,两只耳朵忽然被人捂住。
“长乐。”
“三郎!”
“留一个活口。”
温鸾什么都听不到,更看不到顾溪亭通红的双目。
长乐看得清楚,愣了一下,随即领命。
这群黑衣人有组织,动作敏捷,分明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拉来的家伙。可能是有人故意豢养的死士。
他们每一刀,都在要人性命。如果不是夜色黑沉,没有月光,只怕连方才路上遇到的那些也已经被他们杀干净了。
换做平时,这些人只怕最?多只是被他们砍伤,要把人留下,送去皇城司严刑拷打,问出背后主谋。
但是三郎气成这样,甚至不惜只留一个活口……
长乐往自家郎君的怀里去看。平素娇软的小娘子,整个人就蜷缩在郎君的怀里,像是在经历过?浩劫后好不容易找到的庇护所,紧紧攥着,不肯离去。
那群黑衣人很快死的死,伤的伤。
他们来的多,分出几人去追两个丫鬟,余下的都押在了追杀温鸾的路上。他们打的主意原先是杀了温家娘子,再赶去入苍镇劫杀,却没想到会折在这里。
那为首的黑衣人望着马背上的顾溪亭,目光从他手里握着的不住淌血的刀,落回到他的脸上。
他跨坐马背,神色冰冷,目光阴鸷,如果不是怀中尚且护着一个女子,几乎就是一尊修罗像。
男人往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