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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大营驻扎在京畿城外二百里处,营帐外扎着朽木的栅栏,简易地划出一个范围。
不属于卫所的军营领取的俸禄也不多,这军营内大多数帐篷都显出经年历久的破败之象,有些甚至带着修补的痕迹。
林向晚骑在她的乌雅驹上,身后半步跟着将军府的管家季痕。
林纾的意思是,军营里的事,林向晚一定没有季痕熟知,让她跟来还能在林向晚困惑时讲解一二。
林向晚没找出借口回绝,便默认了。
她徐行向高地,向下俯瞰着军营的圈地范围,朝季痕确认道:“这两年,京郊大营的用地是不是一直在缩小?”
季痕先是一礼,然后才如实回道:“正是,朝廷削减俸禄,许多军妇都养不起家里的夫郎和孩子了,索性都去另谋了生路。”
锦衣卫横行,事到如今,百姓只知“锦衣”不知“戎甲”,普通编制的军士与寻常武妇无异,也难受人尊敬,地位可谓是一落千丈。
还愿留在京郊大营的,要么是些世代忠于林家的义士,要么是些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妇人,而这些人不论是谁,最后都跟着她的母亲,白白牺牲在秋华岭,尸骨无存。
林向晚琥珀般的双目掠过那一张张黝黑粗糙的面容,心头不禁漫上一股悲凉。
“现今可用之人,还剩多少?”林向晚出声询问。
“统共不足四万人。”
四万人,的确不多。
别说她们这些下阶军士,就连她们林家一品将军府,拿的俸禄也是一年比一年少,这些人能挨到现在,实为不易。
“去里面看看罢。”林向晚提起缰绳,催马前行,季痕即刻跟上。
军营现状,和林向晚预想中的相差无几,一个寻常的帐篷里,通常要住上七八人乃至十几人,枕头破旧,被子也单薄,这夏日里还好说,冬天要怎么过?
林向晚略吟一阵,去翻储物的陈铁箱子,只见每个帐篷里,平均都只有一两床棉被,多些的不过三床。
“军中物资已匮乏至此了吗?”她有些惊讶。
相比于她的反应,季痕就要冷静的多,习以为常似的,“军营本就是靠战起时的军饷补给,现梁朝安稳近十年,军营愈渐受朝廷漠视,自然景象惨淡。”
林向晚默然点了点头,心绪更为沉重下来。
想不到她重生遇到的第一个难题,不在别的,而在于钱粮。
这个问题在前世也有浮现,当时将军府别无它法,全靠她母亲一力资助,然钱财来路终是有限,纵是林家家大业大,也无法支撑几万人的开销,很快就冲击到林府,连她们也要缩减用度,变卖家产。
此间问题,她能看到,母亲自然也能看到,只是之前为何没有早先杜绝呢?
如今官家重文轻武,朝中有钱的俱是文官,武官多是世家,都在靠祖业俯仰生息,再上者为几位皇女,听说权重的皇女,其家产比国库还要丰厚。
林向晚沉吟一声,她母亲既然没有作为,必然有其缘由,若她此次秋闱得名,是否很快可以协助母亲接济这些将士了呢?
信马行至半路,她突然瞧见有一个军帐帘门紧闭,不与其他一般大敞着,不由问道:“那是何处?”
季痕往她目光所及之处看了一眼,回道:“那是军医的营帐,因常年无战乱,大营的军医几乎落魄去了别处自行谋生,现存的不过一两位。”
“我去看看。”林向晚下了马,将缰绳交到季痕手中,上前撩开了帐帘。
帐篷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与周遭更加浓郁的草药味相混,可林向晚还是即刻就察觉出了。
她越过那道简易的木头屏风,只见一张窄小的床上躺着一个光裸着双腿的男人。
还不等她细看,旁侧就急急走上来一名四荀妇人,撩起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跪下了,“卑职叩见少将军。”
林向晚连忙躬身去扶,“请起。”
她又偏头去瞧床上几乎全无遮蔽的男人,紧阖双目似在沉睡,低声问道:“这是何人?”
那军医一礼,缓声道:“是个伤寒病人,治了许久不见好,时日无多了。”
是么?
林向晚踱了两步行至男人身侧,她发现这个男人长得不赖,骨相偏秀气,身形也不算那么高大,一张脸有些雌雄莫辨。
没想到这里条件苛刻,却还有慰夫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