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年底,各部包括宫中事务皆繁重,这擢选优秀男子入宫便是内宫的头等大事之一。
如今凤君未定,万贵君独揽大权,这宫里的事,林向晚还是少不了要请万华帮忙。
她收拾了容装步行前往万府,万府位于京畿东北方位,距皇城不远,周围连着成片的书院,晨起时诵书声阵阵,极是陶情。
而理应司学的明府,却位于城南一片水草丰茂的静谧之地,距离京城甚远,一想到教书的先生要起个大早赶着老远来京中教书,林向晚就要为之深表同情。
路走了一半,却遇上明如澈迎面走来,明如澈几乎在同时与林向晚眼神相接,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林向晚不答反问:“你去找万华了?”
明如澈皱着眉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一脸神秘道:“万华出事了,你还不知道吧?”
林向晚心中一紧,“何事?”
“那晚在万宝楼,你走之后,万华强留了万椿一会儿,不小心弄死个小倌。”明如澈神情凝重,“虽不是什么大事,但好歹是条人命,万椿回府好一阵闹,万华她娘盛怒,差点打断了万华一条腿!”
林向晚听出话中蹊跷,不解道:“死了人,闹的人为何是万椿?”
“那晚......”明如澈神色悻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对林向晚隐瞒,如实交待道,“你也知道万华恨极了万椿,那晚叫来服侍的小倌好像本就病着,万华又生灌给他许多烈药,后来不知怎的,那小倌就在万椿身上断了气,粪水泄物全交代在万椿身上了。”
林向晚连连蹙眉,“她要羞辱万椿,用的竟是一条人命?明如澈,你那晚就在那儿,也不拦着她!”
“...后来都有些疯魔了。”明如澈惭愧道,“我喝了许多酒,脑子也不大清醒,为这事,我战战兢兢到现在,生怕我娘知道了也打断我的腿!”
“我现在就想打断你的腿!”林向晚气道,“现在呢?死者的尸身可曾处置妥当?”
明如澈想了想,竟是摇了摇头,“这些都是万宝楼的下人料理的,万华也赔了些银子。谁会多心管那些人呢,便算是出了事,也无人替他们报官鸣冤呀。”
林向晚通体发寒,忍不住想起以前云宸对她说过的教坊中人水深火热一词,竟是格外贴切。
她那晚也去了,那些哥儿长得都很不错,都是十分漂亮的模样,若生成女子,必然很受人喜欢。
明如澈见林向晚迟迟不语,试问道:“你找万华有事?”
“无事了。”林向晚紧抿住唇瓣,转身往来路行去。
明如澈见状,十分自如地跟上,自言自语道:“许久不曾见舅舅了,我去看看他!”
林向晚走在前面,明如澈就在后面跟着,隐约觉得林向晚是生了气,只是不知何时林向晚也有了这份悲天悯人的情怀在。
二人行至玉坊附近,一辆华丽的马车突然停在了她们身侧。
帘子被一只殷红的手掀起,里面露出一张妖娆的脸来。
明如澈只看了一眼,吓得差点跪在地上,哆嗦着道:“请...请蔚王殿下金安。”
陈秋明却不看她,目光直直盯在林向晚身上,笑意颇深:“林卿近日可好?”
林向晚抬起灵秀的双目,缓缓拜下道:“微臣请殿下金安,有劳殿下惦记,微臣......还好。”
这话中透着几分勉强,又含着些许的失意,好像接下来,林向晚就要沉沉叹上一声般。
陈秋明攀着窗口,悠然地瞧着她,笑音道:“孤今日府上空空,林卿可想去坐坐?”
林向晚立即起身,“殿下之邀,微臣求之不得。”
她眸色微深,眼底浮动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自重阳节那日她走出翰林院的大门,就早已等着陈秋明主动来寻她了。
可听完这二人对话,明如澈却惊了又惊,蔚王居然邀林向晚入府,林向晚还答应了!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林向晚与陈秋明,小腿还止不住发着抖。
陈秋明仿佛才注意到林向晚身边还有一人般,转而道:“这位小友,可要同往孤府上一叙?”
“这......”明如澈面露难色,怯怯地看了林向晚一眼。
她母亲是当今太女的老师,她这个做女儿的去三殿下府上算是怎么一回事......
林向晚扫了眼明如澈发白的脸,对她道:“你回将军府去罢,告诉她们我会晚些回府。”
明如澈连连点头。
见此,陈秋明也不欲留人,放下车帘坐回马车里去。
驾车的车夫很快放下一个脚蹬子,林向晚借之跃上,深吸了口气,钻进那刺着精致牡丹的车帘之内。
三殿下的马车外面瞧着华丽,里面却是有些拥挤,只余三人坐下,其余地方皆置了一些箱柜,里面设有机关暗器。
林向晚清楚,这是陈秋明警惕性高,从不轻易信人的缘故,要不然她做的孽事众多,说不定哪天真的会被哪个仇人将杀在荒郊野外。
陈秋明难信人,尤是谗言媚色者,她虽表面听得开心,心中却很是不屑。
故而林向晚一开始便反其道而行之,喜怒形于色,至少形于陈秋明,便能换得她几分的亲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