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出去之后,唐怀景自房间角落的暗阁中拿出一张宣纸,上面画着玉佩的样式,他只略微扫了一眼就递给了宋斐淞。
“这是昔日无逸给我的,说是让我拿着这个去寻翡门琢一枚玉佩,不想落了灰,我也没能记得,如今我拿着无用,你且收着。”
宋斐淞将宣纸叠好揣进袖子里,问道:“你为何觉得我可以胜任右承司府少君?”
唐怀景道:“你可知你父亲同朝中哪位关系最好?”
宋斐淞摇了摇头:“不知。”
父亲身为翡门门主,似乎跟朝廷官员都有关系,可要论起哪一个最好,他的确是不了解的。
唐怀景淡淡一笑,眸中透着些许了然,他道:“刑部尚书,他是宋先生的发小。”
宋斐淞细细回想这四个字,可脑海中的确没有任何关于“刑部尚书”的记忆。
“这刑部尚书名为什么?”
“何烬,何襟清。”
宋斐淞原本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
何襟清!
那个自他懂事起就和父亲同进同出的何伯伯,的确是教过他关于刑司的一些东西,可唐怀景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你在想为什么我会知道是吗?”
“是。”
“不巧,我和这位刑部尚书也交好,自我坐上尚书令位置的那天,朝廷局势就有些微妙的变化,何伯伯不在乎旁人如何说,待我却极好,道是我父亲同他乃是至交好友,故而他时常照看我,他也常常同我提起你,说你格外聪明,对刑司这方面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翡门灭门时,我和何伯伯派了两队人去寻你都没有寻到,没想到你就在街巷的小角落的,恰逢我路过瞧见了你,就把你带了回来。”
宋斐淞咬了咬下唇,这何襟清把他挂在嘴边,可他却从未听过何襟清提起唐怀景。
许是何襟清从未想过他有一日真的会踏入这污浊不堪的朝廷,又许是他觉得翡门的玉能涤得尽一些罪恶。
到底是为何,宋斐淞也不愿去想了,既来之则安之,若是日日都想着烦心事,这日子还如何过?
“你想让我雕琢这样一枚玉佩送给官小王爷?”
“不错,无逸这个人向来仗义,你帮他一次,他必然会回你一次,而你恰巧需要这个人情,你认为呢?”
宋斐淞自行分析了利弊,翡门如今灭门了,若是自己用翡门少主的身份再雕琢玉佩送给皇亲国戚的话,幕后的人说不定会按捺不住跳出来。
而官小王爷和郡王便各自欠了自己一个人情,这可是一箭三雕的好法子。
“我认为可行。”
“好,那便如此。”
……
夜间——
宋斐淞的厢房在唐怀景旁边,外头星星点点的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宋斐淞一手托腮,一手执笔写着字。
左承司府少君……日后注定是要同朝廷绑在一起了,唐怀景花了长达八年的时间站稳脚跟,那他呢?
什么都没有的他,一上位便是从三品的右承司府少君,那些官员心中肯定会意难平罢?
指不定要被弹劾数次,走一遍唐怀景走过的路。
可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处理的比唐怀景出色。
罢罢罢,是如何便如何罢。
“在想什么?”
窗外传来唐怀景清冷的声音,宋斐淞手一抖,那毛笔落在桌案上,又“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本来干净的地方也沾染了几分浊色。
宋斐淞狠狠地瞪了唐怀景一眼,道:“你一个堂堂的尚书令,怎么跟小毛贼一样在窗外瞧着?不冷吗?”
唐怀景眉眼里盛着笑意,瞧起来心情是极好的,他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笑道:“吓着了?”
“那倒没有,只是我……你的笔带着墨落在了地上,明日倒是要好好清理了。不过——唐瑾,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
唐怀景道:“赏景。”
宋斐淞看着唇角上扬的唐怀景不禁弯了弯眉眼,这旁人都说尚书令是整个朝廷最难接近的人,不仅仅是做事干脆利落,而且从不因为个人情绪出过什么错。
官无世能坐稳这个皇位,除去官无逸外,就属唐怀景最是劳苦功高。
可他瞧着这位唐大人却是和那传言中的有些不一样,周身清冷的确不错,可待人却是极好的。
“什么景这么好看?”
唐怀景道:“日后你便知道了,不过——宋昱,为何你总喜欢喊我的名?”
宋斐淞将地上的毛笔捡起来放在一边,将桌案上的宣纸收起来后,才道:“不是喜欢,是不得不,若是再唤你唐大人,似乎有些疏远了,若是叫你怀景,又有些过于亲近了,若是叫唐怀景,岂不是太见外了?我思来想去,觉着还是叫你的名比较好,你小我一岁,我托个大,叫你的名倒也没什么问题。”
宋斐淞顿了顿,又道:“何况你不也一口一个宋昱吗?礼尚往来嘛。”
唐怀景瞧着灯盏下那张笑着的脸,淡淡地笑了笑:“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说罢,转身离去了。
宋斐淞往外头细细看了看,确定唐怀景已经离开之后才将窗户给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