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长街,人来人往,总是喧闹一些。
烟雨楼旁的小茶馆里聚集了不少人,此刻正聚精会神地听着那说书先生侃侃而谈,“话说,那羌胡人想要在天青山围堵咱们三皇子和禁军,谁知道三皇子料事如神,早已在天青山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上钩呢,那羌胡人蛮横无脑,果真就中了三皇子的计谋。”
“羌胡人一进山,就见那巨石从天而降,堪堪压死了数千大军。领兵的守将见势不好想要撤退,只见三皇子手持利剑,身捷如游龙,一路厮杀过来,砍掉了那将领的头颅……”说书先生一边说,一边挥手舞动着,人群里时不时还发出些惊叹及笑声来。
“这一战,这一计,真可谓是妙哉快哉……”
人群里有人问:“那后来呢,先生快讲讲。”
“后来......三皇子魏恒...........”
“驾……”
“驾……”
“让开,统统让开,禁军大捷而归。”
倏而,一急马冲进长街,就听马上人大喊:“禁军大捷而归,三皇子班师回朝了……”
一时间,长街上炸开了锅,行人纷纷让了路。
楼上酒馆,茶楼里坐着闲谈的人们也搁下杯盏,开了窗,抻着头望向城门方向,想要目睹那三皇子的卓卓风姿。
说书先生这会儿不谈也不舞了,忙收了摊子,跟着人群去了。
柳云昕从角落里站起来,方才人群拥挤,不知道被谁拽了一下,衣衫都皱了。
他抬手掸了掸衣衫,慢慢将那褶皱抻开。
人群拥挤,他那瘦削的身形往那一站,瞬间就被挤了出去。
一望无人的长街上,忽而就出现了一白衫男子,还生了张清秀的面容,这才格外引人注目了些。
熙攘的人群中有人出了声:“这谁啊?好大的胆子,不知晓三皇子回京吗,站那中央做甚?”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长得这般清秀,傻子会有这样貌?”
柳云昕充耳不闻,依旧面色如常地抖着衣服,衣袖上的红梅随着掸衣的动作轻舞,花升花落,竟有些惹人眼。
此时,维持混乱的士兵拿着长刀走了过来,看着人吼道:“喂,做什么的,赶紧走,三皇子班师回朝了,还不快滚开。”
柳云昕不慌不忙地整好了衣衫,抬了眸子,声音清冷道:“皇子又如何,疆场大获全胜,将士凯旋而归理应是件高兴事,百姓们也愿于他欢呼而庆,却也不必这般大张旗鼓,难道要所有百姓都与他让路不成,这路谁都可以走,我大渝以民为本,人贵为章……”
一旁的士兵听得不耐烦了,上来就扯住了他的衣领,“说什么呢,看你柔柔弱弱的不想同你计较,把路让开,不然就把你抓进牢里,这细皮嫩肉的,关你几天看你还能说出话来。”
柳云昕轻笑了一声,眸光清亮,欲要开口说什么,却听不远处传来了疾驰的马蹄声。
不肖片刻,魏恒便已出现在长街上,身后跟着数万禁军,浩浩荡荡而来。
那士兵忙将柳云昕拽到了一旁,狠瞪一眼,道:“过会儿再收拾你。”
柳云昕扯掉那人拽着的手,转眼看向那踏马而来的人。
马上的男子身披金甲,坚硬的头盔下沉着一张丰神俊朗的脸,狭长的黑眸深邃而凌厉。
仅仅是这一会儿的时间,熙攘人群中不知有多少女子已经芳心暗许。
魏恒居高临下地看向一侧的人,眸光恰好落在那身白衣上,便是这一眼,恍如隔世。
时光倒流,三年前那不经意间的一瞥,好似又浮现在眼前。
也是这样风朗气晴的一日,高武帝要他领军出征,那时便也是在这马上,他从熙攘的人群里匆匆一眼就寻到了他。
一身无纹的素白衣裳,勾勒出瘦削的身材。长发随意拢在脑后,眉宇清朗,宛如清雅出尘的白莲。这般仙气模样,或多或少都叫人存了些遐想。
此前,魏恒没觉得自己是这般肤浅之人,可就是那一眼的沦陷,不仅留了刻骨铭心的绮念,更乱了心神。
“将军,将军。”副将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他身侧,喊着人。
魏恒从恍惚中回了神,马绳往后一拽,那马退了一步,打了个响鼻,悉数喷在了柳云昕身上。
云昕是最见不得脏污的,这一下,确实让他有些难堪。
人群里有人笑出了声,柳云昕立马沉了脸,眸光冷寒的望向马上人,说:“将军这是何意?”
魏恒也是没想到这马会如此,他摘了头盔,露出脸来,盔甲的凌光映着一双狭长的黑眸,他看向柳云昕,说:“此马有灵,若是他喜之人,必会....”
魏恒微顿了顿,又继续道:“必会以响鼻敬之。”
副将沈毅不合时宜地轻哼了一声,欲要开口,却见魏恒回头瞪了他一眼,沈毅立马抿了唇,闭嘴不言。
魏恒又看向柳云昕,说:“看你面熟,不知在哪里见过?”
柳云昕此刻愤意满满,呼吸间身上竟是那马味。他看着魏恒,冷声道:“我自与将军不熟,亦没有见过,不知是否是将军梦中之人,竟错认成了我。”
魏恒笑了起来,思忖着:却见梦中人。
这笑意本也明朗,看在柳云昕眼里,却带了些嫌恶。
此刻,他只觉自己身上味道又重了。
魏恒问他:“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