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易一惊,立马笑嘻嘻道:“王爷这是哪里的话,我再有文采也比不得咱们状元郎。”
柳云昕抬起头来,对上魏恒探过来的目光,又看向杨易,起身作揖道:“王爷是好兴致,杨大人也是朝中重臣,云昕不过是一俗人,作诗之事上不得台面,两位大人还是放过小人吧。”
魏延抿了一口酒,忽然大笑起来:“看看你们,这酒宴还未开始,就把状元郎给吓坏了,这还怎么吟诗作对啊。”
魏恒挑眉一笑,朗声道:“怎么谦虚上了,状元郎不必如此谦恭,今日这宴没有高贵之分,皇兄既然说了是文人之宴,就不分高低贵贱。只要文采好就是上宾,皇兄觉得呢?”
魏延说:“皇弟所言甚是,此番是诗酒宴,大家不必过于谦虚,柳大人既然是及第状元,想必文采斐然,不如今日就给大家赋诗一首,也好给众人助助兴。”
杨易突然起身,附和道:“太子殿下,柳大人可是个奇人,年纪轻轻就被皇上封了学士,咱们北朝从未出过这样年轻的殿阁学士,今日能听上状元郎的诗文,那真是三生幸事。”
“皇兄,臣弟也有此感。”魏恒淡声笑道。
“殿下,微臣也想见识见识柳大人的文采。”
柳云昕瞥了一眼魏恒,见他眉宇间隐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便知道他这是使了坏,故意引出杨易,又让他寻了自己,以报昨夜之仇。
柳云昕在他闪烁的目光中起身,不疾不徐道:“殿下,若只有我一人赋诗怕是带不起堂上气氛,杨然也是及第之臣,不如我们把赋诗改做对对子,我出个上联,杨大人对个下联,对不上罚酒,您看如何?”
魏延深看他一眼,虽然柳云昕是笑着的,但他却从那温润的神色上察觉出一丝危险。
很少有人能够在这种状况里做到这般神态自若,就是因为太过淡然,反而让人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虽说不上来,但魏延知道他们或许是一种人。
魏延睨了片刻,道:“如此甚好。本王心想也不一定要指定人来答,不如就柳大人出这上联,其他人对下联。”
魏恒眉眼一挑,沉吟道:“皇兄,这样下去岂不是让人觉得我们在欺辱柳大人,不如这样,从我开始,依次而答,倘若到了谁没对上,那就罚酒,如何?”
堂下有人附和:“殿下,王爷此法甚好。”
柳云昕端起酒杯,望向堂上,对着魏延道:“既然是太子殿下设的宴,不如就由太子殿下先出个上联。”
魏延应声道:“也好,那就我先来,道个简单的,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柳云昕抿了口清酒,甘甜的酒味滑入口中,香味四溢。
他看向魏恒,没急着作答。
魏恒也顺势看过来,见他意犹未尽地舔过双唇,缓缓放下杯盏,那动作极轻,似乎是刻意如此。
柳云昕轻笑,见他眸色渐深,才回过头来徐徐道:“太子殿下出的题目一点也不简单。云昕方才想了半天,没想出下一句。”
这话虽然是对太子说的,可他看着的确是魏恒。
魏延笑说:“再想想,可别是为了恭维我才做到这般。”
虽然没对上来,但他脸上依旧显着从容不迫地淡定:“只怪太子殿下文采斐然,叫我实在对不出,只不过方才瞥见王爷他眉头微皱,继而舒展,想必已经想了下句。”
魏恒原本撑着头的手忽然放下,看着那棵青竹在林间傲然而立,脱尘世俗,忽然有种要将他拦腰折断的冲动。
魏恒看着他有意无意瞥过来的眼神,那里面显然存了挑衅,是对他挑起这一切来的报复。
柳云昕眼中之意昭然若揭,你竟然要拉着我,那我便同样拉你下水。
魏恒搁下杯盏,展开折扇,一步一步逼近,“既然柳大人答不出,就要认罚了。”
魏恒从桌上端起酒杯,递到云昕面前,“你若是喝了,我便替你答。”
柳云昕微微一笑:“就在王爷走过来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了。”
柳云昕抬手将杯盏推过去,低声道:“不如王爷喝了,我就把这下联给对上,可否?”
魏恒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既是你对不出,为何要我饮下这杯?”
柳云昕眼睫微颤,伏在魏恒耳边轻轻道:“王爷没等我对出就上讨着要我喝酒,不是故意为之又是什么?”
一众人看得懵懵的,完全不知道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是在做什么。
但最末席上端坐着饮酒的人,却从那你来我往的神情中看出了点端倪。
他轻笑着饮掉杯中酒,自顾自地又满了一杯。
魏延有些不耐烦了,说:“柳大人想出了下联就先道出来让大家听听。”
柳云昕粲然一笑:“我想说,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妙啊,实在是妙。”堂下有人鼓掌而出。
众人皆望过去,才发现酒席过半,这位还未曾留名。
魏延看他站起,突然起身,向着众人道:“玩起来都忘记这堂上还有位武臣了,未免有人不知晓,还是要介绍一番,这便是皇上亲封的武臣,叶子轩叶将军。”
叶子轩拜首,说:“太子殿下今日之宴乃是文人雅士之聚,我一个武将,不值一提。不过柳大人方才那句对仗工整,实属好句,臣还想再听下去,多学些文采,不至于以后被人喊作憨蠢。”
魏延笑说:“武将不在博学,能领兵打仗即可。”
叶子轩看向魏恒,作揖道:“臣之所以为武将,是因崇拜三皇子殿下的大将之风,今日能得见一面,真是幸事。”
柳云昕自他说话就开始打量着人,虽然他口口声声喻自己是粗人武将等不得台面,可这人从言行谈吐就决定了他的出生,即便不是世家公子,也一定是个读过书的文人,言辞之间皆是圆滑的算计,一点也没有武将的大气之风。。
叶子轩察觉到云昕望过来的目光,抬头笑了笑,忽然说:“我记得接下来该柳大人出题王爷来对了,臣已经在期待了,太子殿下,不要因为臣的不知耽误了这么精彩的对局,还是继续吧。”
魏延笑道:“既然大家都等着了,那就继续,柳大人出题吧。”
柳云昕点点头,慢慢把自己的思绪拉扯回来,他看向魏恒,递个眼神,唇边笑意更深:“清风明月本无价。”
魏恒唇角勾笑,捻着杯盏,姿态随意:“近水遥山皆有情。”
柳云昕感觉他看过来的眼神里带了灼热,但他不想将自己那一份温度传递回去,“王爷这对句虽然工整,但好像过于风流了。”
堂上众人皆笑:“这京城人谁不知道咱们三皇子是个随心随性之人,听闻昨夜还在烟雨楼设了宴请,不知是真是假?”
杨易突然插话:“皇子殿下不过是邀大家喝酒吃茶,也未曾做什么,怎么到你们嘴里听着像是王爷刻意拉拢呢?”
“瞧杨大人这话给说的,我听闻杨大人昨夜似乎也在场,莫不是在这里打着官腔。”
说话的人正是兵部尚书桓林,杨易的上部,谯郡桓氏乃四大家族之一,如今在朝之人却只剩他一人,桓氏之前执掌兵部,军职大全皆在他之手,后来因为魏恒任职大将军,便从他手里抢走了一些实权,所以他看魏恒向来不顺眼,又加上杨易今年气焰有些盛,便想抓住点蛛丝马迹,好搓搓他们的气势。
魏恒仰着头,神情慵懒,他话还未出口,内侍官便喊了起来:“皇上驾到。”
一众人纷纷起身,跪首堂前。
魏恒低头,俯下身来,贴着人耳侧沉道:“看来我们要遭殃了。”
柳云昕偏头,眉眼微挑:“是王爷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