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魏恒知道,那是他做过的最决绝的事情,那一夜熊熊烈火,没有人知道那个世间最尊贵的人经历了什么,只是知道,宫里的花儿都被烧毁了。
同样烧毁的,还有枫林小院里的美人,太师府的忠良。
从那时候开始,魏恒就变了,他变得不爱说话,他的所有泪和苦都流在了那个夜晚,痛过了,可他还要坚强。
那年他主动请缨,去往北疆,以为能摆脱这些,可终究还是要卷入这场争斗。
魏恒如梦初醒,这世道不公,皇天不仁,那就要颠覆了这乱世,让烽烟散尽,奸佞不再。
枫林小院里,一夜雪落,那棵腊梅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结了花苞,仿佛就要在今日绽放开来。
…………
柳云晞踩着雪进了内阁首府,还未进到屋里,就被王忠叫住了。
沈清远没有跟着去秋猎,回来了定要问上一番,此刻也正在内堂备了茶,叫王忠去唤了人。
柳云晞跟着王忠,进了内堂。
王忠一瘸一拐的,走路慢了些,他掀帘子,引着柳云晞进去,然后自己退了出来。
“拜见大人。”柳云晞微微颔首,拜道。
沈清远搁下手里的账本,抬眼看着他,说:“坐。”
柳云晞坐在了一侧,等着他吩咐。
沈清远说:“这次秋猎得了皇上封赏,你接下来的路可想好了?”
柳云晞说:“跟着大人,在内阁好好学着。”
沈清远看着他手臂上的伤,没在意,继续道:“兵部侍郎的案子怎么解决的?”
柳云晞沉默了半晌,说:“六皇子抓住了刺杀皇上的刺客,圣上亲自将人绳之于法。”
“是这样?”沈清远看着他,“这刺客跟杀杨大人的是一人?”
柳云晞直视着他,说:“是,陛下亲自断的案。”
沈清远没说话,他端着茶杯,撇着杯子里的茶末,眼眸深沉。
柳云晞倒是没有避讳,目光定在他身上,思考了半晌。
他其实从未见过沈清远这般模样,沈清远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就是一位慈祥的老者,他和蔼可亲,对事认真,刚正不阿却又不古板迂腐。
可今日见他如此模样,柳云晞除了疑惑心里无他。
沈清远搁下茶盏,站起身,忽然道:“你这样算计,以为他人就看不出了吗?”
柳云晞顿了一下,听着沈清远又说:“我要你来我内阁,是不想你困在那朝堂上,乱世有乱世的生存规则,这不是你只手遮天的地方,玩弄心计,不是生存之道,要玩也要适应这个朝代的生存法则。乱世易出枭雄,你可知这是为何?”
“乱世朝堂,阴谋纵横,权臣新贵尔虞我诈,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那这枭雄出来做何?”
“稳乱世,安天下。”
“那你是想做枭雄还是只想做个阴郁之人?”
柳云晞没有答,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沈清远看着他,继续道:“二十年前渝北出了位大将军,势如吞月之虎,一战外敌皆退,拿下北疆五大政权,名声鹊起,万人敬仰。十年前,又出了一名大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贤德之名传遍了宫闱内外,人唤贤王。而今呢?”
“金戈铁马魏明渊。”
“九州风云乱,击剑破长空。”沈清远道,“即便是在这乱世,他也有一股束不住的霸气,风云际变,要么是这乱世枭雄,要么做了这乱世之主。”
“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放去北疆的幼崽,如今长成了一方霸主,这样的鹰,不卸掉他的利爪和獠牙,怎么能安枕于眠。如今,你要做的无非两件事,要么助他成王,要么毁他入地狱。”
沈清远脸上沉着阴郁之气,他再次看着柳云晞说:“你的天地不局限在这朝堂之上,你要知道,真正的战场在外。能稳天下之人,便是这天下的霸主,定不会拘泥于阴谋诡计。想一想,死去的人为何而死,你便明了了,不要叫那恨意蒙蔽了双眼,失了心智,到头来后悔莫及。”
沈清远起身,向着门外走去,他方才道尽了心中积存之事,这会儿没了气力,整个人看着有些慌神。
柳云晞没有去追,方才那些话,让他如梦方醒,他要起身跟上,余光一撇,恰见搁着茶盏的桌子上湿漉漉地躺着一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苏轼——《赠刘景文/冬景》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出自《警世贤文》之勤奋篇。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龟虽寿曹操。
九州风云乱,击剑破长空。
贤明视草芥,忠魂怅梧州。
王谢统棋局,尸骨照寒沟。
明堂悲白发,翱鹰落草寇。
沉沙漫疆场,魏楚断情愁。
烽烟起吴越,乱世惊春秋。
这首诗贯穿全文,没有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