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枫看着她说:“主子要我保护公子的安危,并未要求事事汇报。”
云倬点点头,但下一秒,剑就抽出了剑鞘,直指青枫,说:“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青枫借力退后,并未有任何举动,似乎并不想与她打斗。
“为什么不出招?”
“你我各司其职,无谓争斗。”
“如果我就要出手呢?”
“我不会动。”
青枫往日扮作太监的模样,脸上带笑,看不出他眼眸深刻,可如今换做了侍卫的常服,那刀削般的轮廓一下就显了出来。
剑锋直逼脸过来,青枫闪身,躲过利剑,“郡主为何苦苦相逼,你我皆是命不由己之人,何苦互相为难。”
云倬说:“本就觉得你熟悉,果真不是泛泛之辈。”
“刀下生者,保命而已,无他之念。”
云倬还剑入鞘,含笑看着他:“你我追了不同人,日后刀剑相向之事少不了。”
“未必。”青枫点头说,“主子和公子自有他们的相处之道,你我也不必干戈相向,听命于人,忠人之事。”
青枫二话没说转了身。
云倬看着他,还是说了句:“你最好知会主子一声。”
青枫神色几变,回眸看了她一眼,说:“告辞!”
…………
柳云晞与王轩在房内商讨下一步的打算,王轩茶喝了一半,才缓缓开了口。
柳云晞也搁下茶盏,抬眸看着对面的王轩。
王轩说:“皇上的调令已经下来了,你有何打算?”
柳云晞说:“兵部重整,可今日朝堂之上兵部尚书桓林似乎多有不怨,若不是工部杨安杨大人出来怕是这位桓大人要挨罚了。”
王轩颔首,兀自又饮了杯茶,沉默了半晌,转而笑道:“桓林向来是这样的性子,急功近利,恶事坏事自然也做了不少,倘若桓家在朝中失了地位,怕是他就像谢家一样,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柳云晞沉了片刻,仔细分析道:“即便如此,可如今的兵部已然动不得了。”
“那是自然。”王轩搁下茶,起了身,坐在了那矮案前,说:“你且过来看看。”
“是。”柳云晞边应着,边往案前走去,低首看到王轩在案前列的官职图,“师傅,这是?”
“兵部做掉了杨易,可杨家只是少了一人,并无大碍,起初我要你从刑部入手,不料我们还未动,就被他人捷足先登了,先不论这背后之人是谁,若是我们不防着,怕是还会打乱我们的计划。”
王轩沉了眉眼,继续说:“昨日楚王来过,我也说了立场,你与他?”
柳云晞眸光落在那笔尖点墨上,思量了半晌,说:“云晞知晓师傅的意思,既然要谋,自然不好让人坏了我们的计划。”
“可如今兵部动不得,接下来的计划就需要再思量,刑部的事,我还在派人查,不出意外过几日便……”
王轩看着他,眉头紧蹙,沉声道:“煜儿,切不可因为几番情意就迷了心智,我知你重情,也知你隐忍,但你本可独当一面,思虑清晰,怎这会儿犯糊涂了。”
“想你为何而来,又为何忍痛如此,你可是忘了先人的痛了?”
柳云昕闭上眼,神色哀伤,那痛他怎么会忘,那夜夜缠身的梦魇怎么叫人忘,他依稀还能听见那夜灼烧的声音,痛苦的嘶喊,血光剑影,无一不刺着他的心脏,一针一阵,从未缓过。
他不能忘,更不能逃离。
他如今活着除了满满的恨意,还有什么。
他柳云晞什么都没有了。
“我抱着你这个冬日便不冷了……”魏恒曾这样说过,可他怎能因为这一时的贪念,丢掉内心的沉重,不行的。
“不可以”,他脑海里一直重复着这句,“真的不可以。”
魏恒是他深处深渊时照进来的那束光,强烈到无法直视,可光总会散,那不是他该停留的地方。
王轩深深地叹了一声,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治大者不可以烦,烦则乱。治小者不可以怠,怠则废。”
柳云晞眉目微动,喉间一紧,低首道:“师傅教训的是,云晞谨记。”
“王谢已落,桓杨仍傲。你要借着武帝打压的势头,将杨家一网打尽,再无复燃机会,可懂吗?”
“云晞明白。”
…………
黄昏时分,天已昏黑。
柳云晞从矮院出来,房前的纸灯笼已然亮起,再望向远处,火苗幽暗隐隐约约,向着这边而来。
雾气笼罩着小院,火苗被湿气遮盖,几乎要熄灭了。
云倬从一处携剑而来,警惕着上前,“公子。”
柳云晞掸了掸袖,不惊不慌:“既来之,则安之。”
两人转身,还未走几步,云倬就被刀背拍了一下,她抽剑而出,将云晞护在身后,那黑衣人从天而降,剑指脸颊,直冲而来。
紧接着一疾马从雾气中狂奔而来,柳云晞眉头一皱,还未退,就被马上的人一臂带了起来,长臂从他腰侧一环,借着臂力,将人抱上马背,缰绳一紧,马儿惊叫一声,掉转马头,向着林中奔去。
踏雪跨过路上积攒的水洼,溅起了一身泥泞,柳云晞拍着马头,轻言道:“你脏了。”
马儿渐渐停下,踩踏着枯枝在林中漫步一样。
柳云晞侧头,摘掉了魏恒脸上的遮挡,“做什么?”
魏恒将身上暖袍一扯,直接将人环在了怀里,他鼻尖都是他的味道,魏恒长舒一口气,吻在了他额角,“带你去疯浪。”
马儿急劲,夜色狂奔,向着光亮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治大者不可以烦,烦则乱。治小者不可以怠,怠则废。——桓宽《盐铁论·刺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