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时分,大雪骤降,纷扬的雪花铺就满地银白。
汤泉里,水滴滴落,浸染一片湿意,连同房间里都带了寒。
被褥是暖的,人也是热的,柳云晞被热意包裹,从被褥里伸出手来,想寻找一丝凉意,却被魏恒握着又带了回来。
“别动。”魏恒还未苏醒,语气里带着点慵懒困倦。
他掌心是暖的,还浸着薄薄的细汗,指腹揉搓着手,柳云晞垂着眼看他,那修长的睫毛闪动,拓下一片阴影,只要他睁开眸子,便能看到那眼底的深情。
可他还是拒绝了。
柳云晞挪开目光,撑着手臂起身说:“今日岁旦之宴,我还要回宫里去,忙。”
魏恒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人拖进怀里,他慢慢睁开眼,看着人说:“这时候就走,我给你准备的好戏都没看呢。”
“戏要趁早看,晚了就没兴趣了。”柳云晞推开魏恒的手,笑着道。
“好戏才不怕晚。”魏恒也起了身。
青枫恰在此时端了水过来,两人梳洗一番过后,一同去了汤泉的主厅。
汤泉修建在皇陵附近,是皇族用来休憩的住所。这里依山傍水,难得的冬暖夏凉,柳云晞曾听闻,每年入暑后,武帝都要来这汤泉住上一阵子。
穿过靠北的长廊,就是汤泉的主厅,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房里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柳云晞忽然蹙了眉头,慢慢走近,待看清人时又舒展开来。
谢允今日着了件白袍,宽带束腰,见两人过来立马躬身拜了拜。
魏恒点点头,坐在了他身侧。
柳云晞也随即拱手,回了个礼。
见几人坐下,青枫端了茶水过来,递到人面前。
柳云晞撇着杯里的茶叶,也不作声。他抬眸看了一眼谢允,上下打量了下这位工部侍郎,柳云晞也是没想到,平日里跟在杨安身后,狗腿一般胆小怕事的人,竟然会跟魏恒有牵扯。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谢允也看了过来,对着柳云晞微笑了下,略显尴尬地喝起了茶。
柳云晞挑眉,慢慢收回目光,瞥向了门外。
不远处,谢修洁走过石阶,穿过长廊,站在了主厅门前,猝不及防的对上柳云晞的视线,他停了脚步,站在原地愣了片刻。
魏恒上前迎着人:“谢大人……”
谢修洁慢慢回神,向着人走了过去,对着魏恒一拜:“拜见王爷。”
魏恒伸手,扶起人道:“谢大人快快请起,今日劳烦你与世子跑一趟了。”
谢修洁起身,摘了外袍上的帽子,笑着道:“王爷客气了,应该的。”
谢允过来,扶着他爹坐下,说:“爹。”
“嗯。”
两人举手投足之间皆是礼数,柳云晞看了半天,也不想失礼,毕竟谢修洁还是北朝的太傅,官阶在他之上。
柳云晞走过去,看了他半晌,才拱手拜了下去,说:“柳云晞见过太傅大人。”
“这位是柳云晞柳大人,现任内阁殿前大学士,在沈大人麾下。”
谢修洁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眉头蹙了蹙,最后客气道:“柳大人年轻有为啊,这么年轻的殿前大学士,北朝独一位吧。”
柳云晞也跟他客气地寒暄:“谢大人谬赞了。”
青枫进来给他们换了新茶,又匆匆关上了房门。
品过一轮茶之后,话题才渐渐步入正轨。
魏恒放下茶盏,看向了谢允,说道:“世子,如今情势紧急,你先同大家细说一下。”
谢允点了点头,顿了少顷,说:“兵部杨易的死,让杨安对皇上有了怨,而这时,户部的账目恰恰又出现问题,那消失的一部分皇上每年也确实会拨给工部,在杨安手里。这里面就牵扯到了每年皇陵的修缮款项。”
谢允说到此处顿了顿,看了魏恒一眼,又继续道:“如今杨安与皇上心生嫌疑,我便觉得,此刻是打击杨家最好的机会。”
谢修洁摇了摇头,似乎不太赞同,他说:“你只知道那些银两去了工部,却不知道这银两对于皇上来说意味着什么。杨安不是轻易能动的,他知道皇上的弱点,也知道皇上到底隐藏了什么,但依照现在的局势,还不是能揭露的时候。”
谢修洁说完便看向了柳云晞,柳云晞颔首,对他浅浅一笑。
魏恒也静了片刻,才说:“我也是这样思量,所以我只想加深父皇与工部的矛盾,这样一来,要扳倒杨家就更容易些。”
柳云晞思考了半晌,才说:“杨安与兵部桓大人私交甚好,之前思量从桓家牵扯出杨家,再施以打压,这样或许能搓搓杨家的锐气。”
“这样反而乱了。”谢修洁看着他,“桓林待在杨安身边无非借他的势,就像方才王爷所言,如果让杨安同皇上生了嫌疑,那桓林便没了靠山,桓、杨两家的联系自然而然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