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笼罩了京城。
柳府小院里,窗户上透着点微光。檀香弥漫了整个屋子,烛火微晃,映出一双对峙的身影。
剑抵在脖颈处,柳云晞神态自若地翻转着手腕,一点惧怕的意味都没有。
魏恒没动,呼吸贴近他,声音冷寒:“最好别动,不然杀了你。”
柳云晞垂眸轻笑,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那就动手啊。”
“真以为我不敢?”
“为什么味道这么重?”柳云晞回身看向他。
“刚抓了小物填肚子,还没够。”魏恒收了他的剑,顿了片刻说,“准备再来一顿。”
“问出什么了吗,杨安应该不会告诉你。”柳云晞一边说,一边整着自己的衣衫,“人死了?”
“太气了,没收住手。”
“这么果断决绝,像你。”
“我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不像你事事思虑。”魏恒一语双关,“思来想去,却还是不敢出手。”
“那日王爷走的决绝,我以为这次真来杀我灭口了。”柳云晞微笑说,“刚才还有一瞬间的犹豫。”
魏恒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才说:“假的,我没见你抖,手腕翻的快,悠闲得很。”
柳云晞俊秀的脸微微抽动,很快又被温润取代,他看着魏恒,问道:“北疆出事了?”
“不安于现状,一群蛮人怎么可能甘心妥协,爆发是早晚的事情。”
柳云晞望着忽然蹿高的烛火,慢慢收敛了眸子,说:“北朝与羌胡众族征战多年,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消除的,胡达尔野心勃勃,这战只是暂时停歇而已,将来给了他机会,还是要再来。”
魏恒没吭声,许久之后缓出一口气。
夜深了,四周都很安静,静谧的气氛里,呼吸声清晰可闻,柳云晞抱了暖炉,又走回榻上,魏恒坐的地方有些远,昏暗里,他看不到他任何表情,只觉得此刻这人脸上应该是落寞的神色。
“沈大人说的兴兵练军的确是现在要解决的事情。”魏恒隐在黑暗里,默了少顷才开口,“重中之重,只是这事根本实行不了。”
“禁军回了皇城,拿下了城外巡防,可这里不比北疆,如果不被允许,那就不能大肆练军。”
“在他没有把军权拿捏在手里之前父皇一时半刻不会同意这件事。”魏恒徐徐地叹了口气,看着柳云晞说,“世家现在摇摇欲坠,没了杨安还有其他人,寒门现在的情况就跟禁军一样。”
“这些年来,还能在朝中站稳脚跟的不就只有沈清远一人么。”柳云晞说道,“两朝元老,可他辛辛苦苦谋划这么多年,改变了什么?”
他继续说:“什么都没有,他的政策很早就提出来了,但没有几人接纳,原因在哪里,因为世家还是朝廷中最大的掌权人,只凭他一人的寒门出身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就像你,杀了杨安,却还是要用谢家的人,这一计改变了什么?无非就是废了一家,又兴了另一家而已,不过是往复循环,永无止境。”
魏恒认真地听他分析,微晃的烛光映了双狭长的黑眸,他眼中寒芒毕现,语气冷峻,“你想说什么?”
柳云晞毫不避讳,一双温情的眸子微垂着,打量在他身上,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你知道我在跟你讲什么。”
“朝中局势不稳,也不好控制,你这么诱惑我,是想我帮你什么?”
“我的目的简单明确,你知道的。”柳云晞说,“我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又跟我卖可怜了。”魏恒语气难得的温柔,“我帮是帮了,回馈了我什么?你也知道这局势动荡,表面上同我亲近,背地里又与太子相谋,我忍你几次,你以为我魏恒是这样好欺负的。”
“王爷不是寻到乐子了吗?不是说一起玩么,那我怎么相信呢。”
柳云晞眉眼含笑,抱着暖炉上的手微微蜷缩,手心里浸了汗,可他面色还是如常的淡定。
他还在等,等魏恒的态度,他们之间这种试探从来没有停止过。魏恒现在已经被牵扯进了这场游戏里,不可能在脱身而出了。即便魏恒做的这一切已经很明显了,可他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我本来清心寡欲,也没什么欲/望,现在倒成了这皇城里最有心计的人了,我得到了什么?云晞,都说利用,你给了我什么。”
魏恒过来,从他手里取过暖炉,钳制住他的手腕,然后说:“我现在看清了,你就是薄情郎,跟你谈不了情,不如这样,我们以后等价交换。”
柳云晞去握他的手,想挣开,又被魏恒用力扯了回来,魏恒说:“敢不敢赌?”
“赌什么?”
“赌我想要的,赌你想要的。”魏恒眸光有些散,他故意把情绪隐藏的很好,也把那点漫不经心做了出来,可柳云晞不傻,他已经把魏恒这人摸透了,他垂眸,看着魏恒的手,然后笑着:“都行,都好,听你的就是了。”
他眼神真诚又深邃,不掺一丝假,那温润如玉的模样显得淋漓尽致。
魏恒没松手,定定地瞧着他,心里的不舒坦忽然就在这眼神里散了。
“跑不了了。”
柳云晞说着,他把这几个字念得清清楚楚,眉眼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乖顺,似乎就是在向魏恒传递着一种情绪,“你说的都好,我可以无尽的妥协。”
瞧着他的眼神,魏恒手心里都是热,屋子里的气氛不知什么时候蔓延开来,魏恒缓了一口气,慢慢起身。
狡猾的人总是能有千百种撩/拨的方法,眉眼里盛着热情,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清冷。
怎么能做到这个样子,魏恒在心里想。
门窗开了,透进来股凉风。
柳云晞躺在榻上,往被褥里钻了钻。
…………
云倬烧了些热水,一次一次,进来了好几趟,终于把一切归置妥当了。
末了对着魏恒拜了拜,魏恒叫住她:“去王府送个信,让青枫明日寅时过来,对了叫他拿我的官服过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