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不自觉地鼓掌,最服叶荀这个片段的演技,冷情凉薄在骨子里。
“真是哪里都有叶老师的作品,我最喜欢《笑长安》了。”开口的是先前找杨安聊天的新人张烟。
“是吗?”叶荀瞥了电视屏幕一眼,手中的筷子在眼前的盘子中轻轻戳动。
那盘子里是条小黄鱼,筷子不偏不倚地插在鱼眼睛里,似乎是想了想,他说,“我最喜欢她的眼睛。”
众人紧接着看向电视屏幕,那买来的美人正哭着求男二不要送她走。
他蹲了下去,指尖摩擦过女子的脸骨,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泪眼朦胧的眼睛,极轻地说了声:“乖。”
笑意还在脸上,他像是在哄她:“别哭,哭了不像她。”
那声音里有一瞬的可惜,他站了起来,啧啧慨叹,句句扎心:“这样更不像了。”
头也不回。
“陈丽老师的眼睛真美啊,趋于丹凤眼和瑞凤眼之间,不哭的时候像瑞凤眼,哭的时候眼尾上翘则更像丹凤眼。”张烟说着认同似的看向叶荀,问他,“叶哥,你演技真好。”。
叶荀笑了笑,说:“是吗?”
他见长于应付,眼神定格在杨安的右下方不动,嘴上说了一番客套话却又让人觉得真挚。
在杨安右下方的单人沙发里,何曜青单手倚着头靠着圆桌假寐,许是屋子里冷气开得足的原因,他将沙发椅上的毯子盖在自己身上,浅绵无声的呼吸也一并盖住,唯有上方一个敞开的小口子里,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
这样的聚会他一向不热衷,能睡着却是叶荀想不到的。
事实上,何曜青并没有睡,说不在意是假的,他忘得了“之一”,却忽视不了电视里频频发出的声音。
那毯子盖上身也不是因为屋子里太冷,而是电视里那人说的话有些蛊惑人。
他觉得不适,微眯着的目光贴着叶荀的唇瓣流离。
终于,电视换了台,是一档歌唱比赛节目。
何曜青睁开眼,一眨一闭之间,眼底已是一片清明。他笑着对上叶荀如火热灼的目光,眼尾肆意上扬,眼中有光华璀璨,流而不动。
“是挺好的。”他像是回应张烟那句赞美,也是对自己的选择妥协,主动示好。
终究还是不能失去这个机会,想跟叶荀和谐共处这几个月。
“是吗?”叶荀握着筷子的手轻轻抖了一下,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
筷子依旧在盘子里轻轻搅动着,歪了一点,戳破了鱼的眼睛。
何曜青点头附和,自然地夹过一条小黄鱼,将鱼头和鱼尾去掉,他只吃鱼腹。
他像是不经意一般,开始正大光明的打量叶荀。
明明是过了许多年,他却觉得叶荀跟当年没什么两样。还是喜欢红色,夏天的红色短袖胸口处也永远绣着一朵白色的小雏菊。笑起来的时候,像个纯真无邪的少年;不笑的时候,更像是个冷酷自毁的杀手。
无论是那一种,都不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叶老师,我敬您,以后还请多指教。”张烟倒了酒,举杯向叶荀递过去。
“谢谢。”叶荀咧开嘴笑了笑,将心事藏下,熟稔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何曜青动了动嘴唇,习惯性想阻止,话到嘴边又压了回去,只能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
叶荀却是喝上了瘾,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眼睛都不眨一下。
没几分钟的时间,他面前的酒瓶已经空了两个。
服务员又加了酒,全灌进叶荀肚子里。
何曜青憋着不再去看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叶荀,喝醉了会过敏,满身起疹子。
一面他在想,已经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一面他又觉得,没意思极了。
杨安趁着众人轮番跟叶荀敬酒,靠近何曜青身旁,小声问他:“还好吗?”
何曜青揉了揉眉心,而后意识到什么,点了点头。
只要是叶荀在的地方,他总是忘了紧张,也更紧张。
“那就好。”杨安说着冷不防觉得有双噙了毒液的眼睛盯着自己,匆匆抬头,眼里却是和别人谈笑碰杯的叶荀。
他揉了揉头发,以为是幻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嘉宾们也相继离去。
杨安起身去洗手间,只留下靠坐着休息的何曜青和独自喝酒的叶荀。
手机铃声响起,何曜青如获救一般站起,准备离开。
尽管那是何芯的来电,他却觉得也来的正好。
叶荀没什么反应,眼见着他走到门口,才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摆。
正欲松出去的一口气压在嗓子眼,震得胸口闷声声地疼。
“他们都说谎。”
叶荀看向他,眼神里有无数个他的倒影。
“什么?”何曜青艰难地挪动嘴唇,眼里是何芯挂掉的来电提醒,以及下方的短信提示,让他明天去家里吃饭。
叶荀似乎是没看到,也许是不在意,声音低低的,看不出情绪,说:“我不信他们。”
“舅舅,他们没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