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呢?现在的舅舅要怎么实现自我呢?”叶荀觉得没意思极了,想给自己留点尊严。
“成为一个优秀的建筑设计师,顺利完成节目的拍摄,我姐姐身体健康,还有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也找到自己,实现自己。”
“我?我用什么去找呢?我的自我我还不知道吗?说来说去还是让我离你远点呗!”叶荀啧啧叹道,“舅舅,你做了这么多的铺垫,不就想说让我滚吗?”
“你直接说不就好了,干嘛要装出一副为我好的样子呢?”叶荀看向他,句句诛心,“你不是说我不认识自己不爱自己吗?那你呢?我为什么变成这样?还不是你滥情又不果断,总给我希望又掐断。”
“是,所以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这样执迷。”何曜青语气还是一样的清冷,声音甚至都没有起伏。
相较于崩溃到胡言乱语的叶荀,他简直像个没有情|欲的神明,冷冷的看着叶荀陷入他织的网里沉迷、挣扎,暴跳如雷。
“是......”叶荀揉了揉眼睛,在薄雾笼罩下的黑暗里企图再看一眼何曜青的眼睛,想看看那双眼睛此刻是不是还写着平和慈悲。
可惜他没能如愿,眨眼之间,有人从前方的水槽里爬出来,拿着棍子敲打他们的窗门。
“老板,车移一下?”
手电筒的光线刺眼,叶荀匆匆闭上眼睛。他尽力向上眨眼,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对着眼前闪出的人已是温声问道:“怎么了吗?”
“压着东西了”出声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宽阔的前额,凹陷下去的印堂上还有悬针纹,上三白眼,个头不高,脊背弯曲。
“没事吧?”叶荀侧身去看,抬起眼的时候,男人那四处乱照的电筒又射在他眼睛上,硬生生将他逼出了眼泪。
“移开一些,”男人再次催促,“快一些。”
“那你退开一些,注意安全。”叶荀抹了把眼睛,下车绕到驾驶座前,拉开车门,轻声又克制地说道,“换个位置吧,舅舅,我送你回家。”
何曜青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他刚下车,就看到男人已经趴在地上往车底下掏东西。
“算了算了,磨磨蹭蹭的,别给我压坏了。”男人边抱怨边整个人都爬到了底座下,并顺利将他要找的东西掏了出来。
叶荀赶紧下车,以为自己压着人家什么宝贝了,结果定睛一看,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一个汽水瓶。
“这......”纵他再会玲珑热情,此时也难免说不出话。
“看什么看?又不是你的。”男人说着抱着瓶子一瘸一晃的走了。
叶荀:“......”
“叶荀,你穷过吗?”
叶荀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有些眼熟,但思绪太乱,怎么都想不起来,冷不防又听到何曜青在他耳边说。
叶荀转身看向他,却只想把眼睛越阖越紧,再也不敢抬头再看一眼。
他听到何曜青说:“我穷,很穷很穷过。”
走出了工地,远处有昏黄的路灯,男人的电筒也不再亮起。
在叶荀漫长又短暂的还没过四分之一的人生里,他觉得这个“穷”字真的让他和何曜青走到头了。
因为下一秒,他听到何曜青又说:“我拼尽全力才光明正大的站在这世间,踽踽独行数十年才有今天这点成就,你凭什么一句喜欢就把我打回去?”
说到后面,叶荀已经分不清穷和喜欢有什么关系了,只觉得视界变得更加黑暗,两眼不听使唤地麻木睁大,人却倒了下去。
等到郑言赶来,何曜青才离开,手机上有陌生的来电未接,紧接着又发来短信,说“谢谢。”
何曜青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的家里,也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实话,只觉得那个自我实现有些可笑,又想起自己为什么要转专业学建筑设计。隐秘又可笑的,他想有个家。
掉落在床头的手机还在亮着,新的来电显示又多了几条,是杨安的。
他看了一眼,习惯性打开微信。
杨安果然发了几十秒钟的语音过来。
他没点开,直接就转换成了文字。
“曜青,平阳村的拍摄改规则了,明天你能来吗?我让助理来接你。明天我们去的第一家,这户人家情况比较特殊,四层楼的房子,就住了一对夫妻。听说他们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大学毕业之后就没回来过,我们想办法联系到他们女儿,听说来意就把电话挂了,儿子目前没联系上。我们商量了一下,明天先把你的一些作品带过来,我们先试着去劝劝。”
何曜青回了个“好”,而后将手机关机,埋进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