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得到了一碗加一整瓶可乐。
这些年,一整瓶的可乐都是哥哥的,他见不得妹妹不打招呼就拿着可乐跑出去。
他站在屋子外面向她讨要,她犹豫了一下,将递给他的那瓶收了回来,又给他另一瓶。
“你偷藏了一瓶?”他质问她,只记得父母只拿了一瓶给她。
“是的,你还是都要吗?”她看向他,眼神从以往的羡慕温和变得平静。
他仔细看了,她的手在抖。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只要了一瓶。
然后,她叫住了他。
她说:“哥哥,这好像比瓶子好。”
她当着他的面打开瓶子,睁着眼睛灌了一嘴的“可乐”。
他终于想起屋子里的可乐没少过,倒是上午母亲将新买的农药灌进了可乐瓶。
他亲眼见着她妹妹倒在他面前。
残留的农药汁水滴落在泥地里,很快又被晒干。
从此,他爱惨了他那死去的妹妹。
浑浑噩噩多年,他娶妻生子,越发疯魔,恨不得天下的女人都去死,喝醉时,又恨不得全家都去死。
用他的说法就是她们不能过得太好,不然就是对不起他死去的妹妹。
荒谬却没有办法。
“您住这屋子不长疹子?”
她从回忆中清醒,听到叶荀问她母亲。
“关你什么事?”女主人说着,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后背,果然抓出来一个不知道什么虫。
也是见怪不怪,她两下揉死了,就着那沾着些血迹的手又揉搓了一下后背。
“介绍一下,我是妇联的,我们接到举报电话说你们家虐待女儿,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叶荀笑了笑,摘了眼镜放在指尖绕着玩。语气仍然温和,半点不因别人恶劣的态度而影响心情。
但何曜青知道,他藏在笑意后面的是不屑和刻薄。
“胡说什么?没有的事。”女主人加大了声音,口水喷得到处都是。
“哦,别激动,慢点说。”叶荀从身后掏出一个两升装的瓶子挡在脸前,笑意盈盈地说,“您站远点说。”
“你......”
“我啊,我们还接到举报电话说你是李家八万块钱买来的,属实吗?”叶荀往车后退了一些,生怕女人的口水溅到自己。
“什么屁话,我是李家明媒正娶迎进门的,那八万块是彩礼,你懂什么?”女主人被说到痛处,情绪越发激动。
“那我还听说你丈夫常年家暴你也是屁话了?”叶荀皮笑肉不笑,弯腰拍了拍车窗,接过郑言递过来的保温杯,就着热水,吃了片白色的药片。
“废话,我......”
女主人说到一半,又被他打断,说:“别急,你先酝酿一下,我这身体吃不消,吃片药再继续听。”
他说着眨了眨眼睛,正巧撞上何曜青突然看过来的有些闪躲的眼神。
“啧”了一声,他先收回了眼神。半分不留情。
女人一连串说了很多,大概意思就是自家事不需要别人管,自己好得很这类的。
叶荀“哦”了一声,就着保温杯又喝了口水,这才慢吞吞地说道:“女同志,不瞒你说,你刚说的一堆没啥用。”
“什么?”女主人惊了。
“是这样的,我们查到,你有七次申请离婚的记录,申请理由都是写的家暴。”叶荀眨了眨眼睛,从身后翻出了一叠文件,开始播报离婚记录相关的时间地点事件。
“其中第七次,上面的理由还写道你丈夫把儿子打到尿失禁,咦,说到儿子,你们儿子呢?你们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叶荀向四周看了一眼,拿出手机自言自语,说是让人去查一下。
“不要,别查他。”女主人吼了一声,不再开口。
“啧啧,你儿子真幸运。”叶荀又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边上漠然的女生一眼,跟身边的郑言吐槽。
“我其实常常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些案件里面被家暴的是妇女居多,但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也是妇女居多?”叶荀叹了口气,看向郑言。
“我......”郑言气得半死,还对叶荀推掉今天的活动来这装妇联这事郁闷,不太想搭理他。
“同志,想好再说,不然扣工资的啊。”叶荀舔了一嘴唇,嘴角有水渍在阳光下耀耀生辉。
“大概可能......是......”郑言十分无语,自己生出来的时候姐姐已经结婚了,哪里知道重男轻女什么的。
“对,就是。”叶荀丝毫不尴尬地接过话,说,“我更奇怪,看了一下这多数家暴案件,明明绝大多数的女孩子都是在他们母亲手下讨生活,怎么还更惨了呢?”。
“你看这家,父亲常年外出打工,每年农忙回来一次,女儿因为受重男轻女压迫严重,跟着外来的人离家出走,至今不知所踪......”
“还有这家,母亲把女儿嫁给五十岁的老汉寻求66万彩礼给七岁的儿子在城里买房,女儿得知之后带着七岁的弟弟跳河自杀,两名呜呼......”
“砰”一声,有人摔倒在了地上。
是何曜青。
“曜青?”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