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突然下起雨,大雨泼泼洒洒,把一切都模糊成暧昧的样子,天上天下皆是混沌。
雨点啪嗒啪嗒地敲打上屋顶,窗台。
为了寻找鬼符,他们花了一整天时间在陵墓里,好在灵力傍身,不眠不休也没什么要紧,只是出了陵墓,精神一松,倦意便爬上了眼睛。
晚饭时,所有人都累得不愿意出来,偌大的饭桌上只有唐梨眠和季观情两个人。
哦,还得算上吨吨,复制体已经回到主系统,现在他就是只普通宠物,是需要吃饭的。
唐梨眠要了只新盘子,给吨吨夹了许多菜,自己却没吃几口。
季观情吃得比她还少,就是喝了两口汤,到最后二人都停了筷子,就见吨吨一猫吃得欢快,作为系统他是没有味觉的,没想到这次误打误撞,倒是可以尝出味道,一不小心就有点上头了。
一顿饭下来,二人统共也没说几句话。
回去路上,侍女要给他们撑伞,季观情拿过伞,屏退了上前的侍从。
伞面足够大,把二人严严实实地护住,伞下自成一片空间。
吨吨窝在唐梨眠怀里,享受着顺毛服务,晚饭吃得有点多,现在肚子撑了。
季观情享受着难得的二人时光,甚至觉得吨吨也不是这么碍眼,就连下雨也都是可以接受的了。
季观情讨厌下雨,雨水让一切都湿漉漉的,那地方的雨里面有毒,林子里的灵兽会躲起来。山洞的里又冷又黑,他们缩成一团,靠着提前捡来的树枝取暖,有时候连着小半月都是雨,他们不能出去,食物吃完了就只能挨饿,一直熬到天晴放阳……
“我不喜欢下雨。”唐梨眠的视线穿过雨幕,不知道落在哪里。她没有小楼一夜听春雨的情趣,雨声只会让她感到害怕,洛泠崖不下雨,七年里她唯一一次听雨,是杨耀阳送给她的留音石,后来她连着好几晚都是噩梦。
季观情自然接道,“我也不喜欢。”
唐梨眠掀起眼皮,望向季观情眼睛深处,“季公子,咱们之前见过吗?”
这话突兀得很,却是压在唐梨眠心口很久,初见时季观情对“桃醒”这个名字的反应,以及她莫名的梦境……这一切都隐隐约约指向什么,最重要的是那个幻境,唐梨眠垂下眼,她是出了陵墓才忆起,她是如何破幻。
“即种因,则得果,一切命中注定”,幻境之中没有真实,这句话是她自己借着问莲的口告诉自己,她欠了一段因果,幻境是她逃避的内心,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逃了什么。
犹如平地惊雷。
吨吨身体僵硬,唐梨眠记起来了?
季观情呼吸加重,“桃醒姑娘何出此言?”桃醒二字像是咬出来的。
唐梨眠一怔,她现在是伪装身份,能和季观情有什么旧?除非他认出了自己,可若是身份暴露,她现在也不会安然无恙,所以她真的只是和别人撞了名字?但梦境又该作何解释?
“抱歉,是在下想多了。只是觉得季公子面善,可能曾在哪遇到过也不一定,现在想来,若是真见过公子这般风采的人,哪怕只有一面也必不会忘。”
唐梨眠胡扯着,毕竟她总不能直接说,她觉得季观情那个叫桃醒的故人可能就是自己,只是她失忆忘记了,但她欠了一段因果,现在得还了,她想知道季观情是不是那个人……哪怕她真的要还因果,也不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虽是胡扯,但这话半真半假,她从没觉得季观情长得多熟悉,除了第一眼诡异地亲近,后来都是满心的警惕,不过季观情的确相貌出色,风姿卓然。
吨吨放下心来,他就说嘛,唐梨眠根本不可能记得当年的事,和那段记忆相关的魂魄都不知道在哪,怎么可能记得起来。
季观情:……
他也意识到唐梨眠在瞎说了,但又不可避免地抱有一丝希望,虽然他和当初长的天差地别,但也不是完全不同……吧?
“是吗?”季观情干笑两声,又有些蠢蠢欲动,“其实我也觉得桃醒姑娘很面善,像个故人,我们还真——”
“你在学樊宓姑娘?”唐梨眠一脸风轻云淡,打断话时却很不客气。
“有缘”二字被季观情吞了回去。
吨吨悄咪咪把脸往下埋了埋,替季观情尴尬,他现在觉得季观情简直不足为惧,连小学生都不如的尬聊。
“季公子那位故人是不是长相太过大众,所以和谁都有几分像?”
“不是。”季观情有些憋屈,唐梨眠这话有种说不出的讽刺,好像他见谁都这么说。
唐梨眠点头,了然的样子,“那就是和樊宓姑娘的故人一样,长得很好看了。”
季观情面容有一瞬扭曲,樊宓在唐梨眠口中的出现频率高到让他杀心四起,而且,他还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因为这“故人”还真就是一个人。
雨滴敲敲打打,一下一下敲在人心上,心烦意乱。
唐梨眠抱着吨吨走到门前,“多谢季公子相送,公子也早些回房休息吧。”
季观情,“桃醒姑娘也早点休息。”
吨吨抖了抖身子——是笑的。
是他高估季观情了,这家伙也就出来七年,还一直忙得要死,根本没学过怎么追求女孩子吧?当初唐梨眠就没喜欢上他,七年之后还是一样。
就这?七年是弟弟,七年后还是弟弟!
唐梨眠拍拍笑得打跌得吨吨,“想到什么好笑的?笑成这样。”平日吨吨一直很注重系统形象,又自认为是唐梨眠监护人,罕有失态的时候。
吨吨抖了抖耳朵,“想到小学鸡恋爱。”
唐梨眠沉默了会儿,她转世二十多年,前尘如云烟消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季观情在追求我?”
吨吨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他竟然帮了季观情一把!
“怎么可能。”唐梨眠立刻反驳自己,“这人一见面就那么不客气,简直让人怀疑我是不是欠了他什么东西。而且他有些古怪,不知为何,我一见他就忍不住心生亲近,后来不断提醒自己,才没被影响。”
说着,唐梨眠不自觉皱起眉,最初在唐母院里她还没有这种感觉,是后来在会客厅才突然出现的。
吨吨又开心起来,难怪眠眠一直警惕季观情,看来还是季观情自己坑了自己,以为人蛊间的联系会激起唐梨眠的感情,没想到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行了,”唐梨眠将吨吨放在床头,“先休息吧。”
吨吨打了个哈欠,在枕头上盘成一团,他现在没有能量支撑自己不眠不休了。
“眠眠,你也快些睡,阴兵的事情不用担心,就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