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您在这儿多久了啊?”杨耀阳抓了把桌上的花生,边剥边聊。
“多久了啊——你问这个——”老账房拖着调子,慢吞吞地想着,“你问这个,我哪个知道哇?”
“哈?”
老账房吞云吐雾,声音含含糊糊,“娃子诶,你问我年岁,我哪个知道,人老了,哪个记得时候,不都是活一天是一天唛。”
杨耀阳被烟呛得咳嗽了两声,他挥挥吹到跟前的烟,“我看大爷您身子稳健得很哇,肯定还能活很久!”
老账房哼哼唧唧着,似乎说了什么,杨耀阳没听清。
“您刚说什么?”
“嗯?我说什么了唛?”老账房瞥了杨耀阳一眼,“老咯,老咯,什么都记不住。”
杨耀阳挠挠头,“肯定不是忘了,八成是我听错了。”
老账房哼笑一声,深吸一口烟,又缓缓开口,“其实啊,人呐,活着死了又有哪个不一样呢?你看啊,这儿——”他拿脚用力蹬了蹬地,“大爷我啊,半辈子都呆在这儿,死了还不是在这儿,有啥子不一样呢?可对噻?”
杨耀阳皱着眉,他大概理解老账房的意思,酆都之所以被称为鬼城,便是因为这儿是人间与冥间界限最薄弱的地方,连小鬼都能随意跨界,老大爷若是离世,估计都能时不时上来散个步什么的,倒也真的没啥不同?
但是,杨耀阳把头摇得跟破浪鼓似的,“不不不,这哪能一样,活着跟死了怎么一样?人活着才能有未来!”
老账房笑了,“但有时候啊,活着也未必有未来啊。”
杨耀阳心想估计这位老账房是个有故事的人,才会说这种话,他要是继续说下去估计就能牵出一段陈年故事。
老账房眯眼看了眼外头的雨,还是决定提醒一下这个愣头青,“人老了,什么都看得开一些,小伙子,你也看开些。”
杨耀阳怔了怔,他完全不理解这老账房怎么突然说这话,他要看开什么?怎么这老大爷跟佛门那些大佛祖一样,打起玄机来了?
还不待他追问下去,门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嚣,杨耀阳下意识张望过去,老账房把水烟枪往桌上一磕,“过去看看呗。”
杨耀阳口中想说的话被卡住,还是带着满腹疑问去了门口。
门口正在乞讨的老乞丐,浑身脏兮兮,衣服破烂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一辈子就穿过这么一件衣服,客栈小厮正在和他拉扯。
老乞丐声音凄惨,“大人啊,行行好哇,赏老头子口饭吃吧。”
“去去去,”小厮一脸不耐烦地赶人,“你算算这个月都第几回了?天天来?你当打财主呢?”
老乞丐还是哭得凄凄惨惨,哭嚎声惹得许多人都看了过来,要不是外头下着雨,估计就围起来了。
杨耀阳心生不忍,拍了拍小厮,往他手里塞了枚碎银子,“小哥,你叫老大爷进来,这天还下着雨,叫老人家一直待在外头也不好,起码吃口热乎饭吧。”
又接着道,“我付钱。”
老乞丐一听,立马蹿进店,抓住杨耀阳衣袖,“老爷,您真是心善,老爷,您是大好人啊!”
杨耀阳艰难地扯回袖子,强笑道,“您要吃点什么吗?我去点。”
小厮拿了钱,虽然不愿意,但还是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把老乞丐安排过去,杨耀阳缓了口气,跟了上去。
老乞丐丝毫不客气,张口就是一串店里招牌,杨耀阳嘴角抽搐,有些理解小厮的无奈,合着这就是个老赖皮。
杨耀阳深吸一口气,蓦然想起刚才老账房的那句“看开些”,觉得这话还真有那么几分味道,看开些,就当日行一善。
唐梨眠在房间里打了会儿坐,又和吨吨聊了会儿天,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要吃饭,抱着吨吨下楼,立马就小厮过来招呼。
那小厮刚巧就是之前接待老乞丐的,他记得唐梨眠和杨耀阳是一起的,就把唐梨眠带到他们那桌去了。
唐梨眠见杨耀阳和老乞丐面对面相谈甚欢,罕见地迟疑了,她觉得自己可能、也许还是等会儿打扰这两位的好。
但为时已晚,杨耀阳已经瞅见唐梨眠了,他立马喊住女孩,“桃醒姑娘,您也下来吃饭吗?一起啊!”
唐梨眠顿了片刻,还是抱着吨吨走上前去,杨耀阳让开了他位置,坐到乞丐旁边的那一角去了,唐梨眠就坐在老乞丐对面了。
“桃醒姑娘,您来得正好,刚才前辈正在讲剑仙救友的故事,咱们一起听。”
唐梨眠看了眼面前咧着一嘴大黄牙的老乞丐,一时无语,她开始有些质疑楚珩君是怎么敢把杨耀阳放出来,她沉吟片刻,决定还是听完这个老乞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