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天吃过午饭,下午两点,盛如诚载着盛锦拜访新朋友的家。
金茉莉要去公司下面的工厂开会,让盛如诚记得带上见面礼,毕竟第一次去人家里,盛锦又喜欢添乱。
盛如诚带了一大捧水仙百合,粉白相间的花瓣,怪清纯的。
盛锦不愿意拿,只好他亲自抱在怀里。
车子开不进去,两人下车,找了半天路。
大高个儿杵在楼下,左手抱着花,右手牵着孩子,引来不少人观看。
这里好像是上个世纪落成的旧公寓楼,外墙产生龟裂,一棵很有些年头的落叶树张开繁茂的枝叶,挡住前楼大片日光,青砖路上铺着一层一层的枯叶。
盛锦在枯叶堆上兴奋地蹦来跳去,盛如诚感觉自己快要拉不住她了。
“爸爸现在给你传妈妈的圣旨,你别跳了,仔细听着,”盛如诚狐假虎威地训话,“妈妈让你待会儿去同学家不要瞎闹腾,机灵点,不要给人家惹麻烦。”
盛锦一脚踹飞面前的一堆枯叶,“我什么时候瞎闹腾了!”
盛如诚仰脸看向二楼边上一家住户的窗口,欲言又止。
其实还有个不便明说的原因,夏末爸爸那副样子,盛锦天不怕地不怕的,金茉莉其实不怎么放心。
盛锦说着又蹦起来:“夏末!”
夏末从狭窄昏暗的楼道口走出来,仰脸朝盛如诚看了看,小声喊了句:“盛叔叔好。”
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棉布连衣裙,头发披散在肩头,脸上的伤痕淡了,看起来干干净净,乖巧文静。
盛如诚弯下腰来,把手里的花递过去,“夏末同学好,来,这是盛锦送你的见面礼。”
一大捧花,几乎把夏末小小的身体挡住大半。
夏末犹豫了一下,“谢谢盛叔叔。”
她抱得有些艰难,盛锦火速甩开盛如诚的手,迎上去:“我来帮你拿。”
“谢谢盛锦。”
夏末一一谢过,走在前面,领着两人上楼。
窄小的楼道里落满灰尘,堆了很多陈年杂物,脱了皮的斑驳墙壁上留着不知何年的凌乱涂鸦和小广告。
盛锦一路东张西望。
夏末说:“我爸爸每个礼拜天都出门,不在家。”
她忽然开口,只说了这一句,就没有下文。
盛如诚总觉得她似乎是看穿了他和金茉莉的担忧。
盛锦很自然地接了话茬,“我爸爸每个礼拜天都在家。”她对夏末的爸爸并不感兴趣,只要夏末愿意邀请她来家里玩就行。
夏末的家正对着二楼楼道口,门框和门上都坑坑洼洼的,好像经常遭受重击。
进了门,盛锦诧异:“你家没有很多桌子啊。那你为什么还总是撞到桌子。”
夏末朝门口的盛如诚看了一眼,对里面的一间卧室喊:“妈妈,我同学来了。”
卧室里传来微弱的回应声:“好,你好好和同学玩。”
屋子很小,但也很空,窗户全都开着,微风穿堂而过,带来一股似有若无的中药味儿。
家具是半旧的,一张缺了角的桌子,几张椅子断过腿,墙脚留着深浅不一的脏污,看起来像是呕吐物留下的印记。
这个家,似乎每一件东西都留有残缺。
与之对比下,盛锦怀里抱着的那一大捧淡雅新鲜的花,在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盛如诚站在门口冲夏末笑道:“我就不进去了,盛锦就拜托你了夏末同学,她要是不好好写作业,你就告诉我。”
他递给夏末一张小小的卡片。
卡片精致,反射出温润的光泽。
上面是他和名字,还有联系号码,
夏末想说她家里没有电话。
盛如诚摸了摸她和盛锦的脑袋,已经转身走了。
盛锦并不打算乖乖写作业,她跟着夏末来到里面的房间。
她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很瘦的女人,眼睛和夏末一样好看,尤其是看向盛锦的时候,盛锦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像泡在热乎乎放满水的浴缸里。
夏末说:“妈妈,这是盛锦,她爸爸送她来的。”
她帮刚喝完药的女人擦擦嘴角,然后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拿出自己的作业本。
盛锦抱着百合花傻傻地站在门口,有种茫然的感觉。
夏末的妈妈,好像也和她的妈妈有点不一样。
为什么夏末的妈妈会喝那种闻起来就很苦的东西。
钟以柔看向门口的盛锦,有些忍俊不禁:“你就是锦锦吗,夏末说你在学校经常帮助她。”
夏末口中这个同学是很开朗外向的性格,不像是会怕生的孩子,现在却一动不动站在门口,白白嫩嫩,胖乎乎,乖得像个年画上的小娃娃。
盛锦罕见地害羞起来。
她实在太喜欢夏末的家了,之后每个周末下午,只要夏末答应了,她都要风雨无阻地背上满满一书包零食去拜访。
夏末妈妈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盛锦一听到就高兴,一点也不像金茉莉,只会冷着脸教训她。
还有夏末家楼下那只的大狗狗,毛茸茸的大尾巴摇啊摇,从铁门里探出一只大狗头。
盛锦试着拿好多种零食喂它,它都不吃,只会笑眯眯舔自己的大黑鼻子,摇晃着那只鸡毛掸子一样的大尾巴,有时候还会舔舔盛锦的手。
盛锦连续好几天晚上做梦去找它玩。
她忍不住在周五下午一放学就去找它了。
夏末下午请假了,说这个周末她陪妈妈在医院做手术,不能和她一起写作业,所以她不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