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追他。”
殷妙把空酒杯放到桌上,郑重其事地宣布。
裴蓓斜着眼睛看她:“几个菜啊,就醉成这样?”
她探脑袋过来一看,乐了:“才一杯Radler(雪碧和啤酒混合饮料),你就开始做梦了啊?”
说完抬手招来服务员:“你好,麻烦给她来杯苹果汁,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
裴蓓说是要给殷妙接风洗尘,结果硬拉着她来了一家露天小酒馆。老城区里这种风格的小酒馆随处可见,小凉棚一搭,小圆桌一摆,再一人点上一杯香蕉冰淇淋船和几瓶喝的小酌,互相友好地碰个杯,很快就能融入当地的氛围。
“我没醉,我要追路德维希。”殷妙望向远方,眼神坚定。
“没听人家阿卜说吗,哲学系路德维希不近女色,除了黑格尔,他谁也不爱。”
阿卜就是中东小哥哥阿卜杜拉(Abdullah),因为他的全名实在太太太长,头尾还结合了父亲和祖父的名字,说出来根本没几个人能记得住,大家索性全都喊他阿卜。
和他一起来的蓝眼小姐姐叫作安娜(Anna),来自立陶宛的高冷大美女,另外还有个今天没到场的德国小哥,他们三人都是裴蓓合租公寓的室友。
“我要追他。”殷妙跟个复读机一样,整个晚上都在重复这句话。
“洗洗睡吧。”裴蓓薅了把她的头发,转头和安娜聊起天来。
唯有阿卜注意到她失落的表情,热情地开口:“你想追求路德维希吗,我可以帮助你。”
殷妙抬头:“你怎么帮我?”
阿卜慷慨地为她解惑:“我女朋友也是哲学系的,和他一个导师,我可以帮你打听消息,对了之前听人提起过,他的名字里好像带冯(von)哦。”
带冯?
殷妙记忆力很好,很快回想起学过的知识,据说名字里带冯的都是德国贵族。
比如鼎鼎大名的铁血宰相OttovonBis-marck(奥托·冯·俾斯麦),再比如浪漫诗人JohannWolfgangvohe(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不过早在魏玛共和国成立初期,德国就废除了贵族特权,只保留可以世袭的头衔,如今的冯早已不是身份的象征。
殷妙大着舌头一脸真挚地向阿卜道谢:“谢谢你阿卜,你是个好人。”
阿卜调皮地眨眨眼睛,还不知道自己被发了一张好人卡:“不用谢,你长得很可爱,如果在我们国家,追求你的人一定很多。”
裴蓓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他一眼:“阿卜,别勾搭我家小朋友,当心我告诉你女朋友!”
阿卜耸耸肩,不情不愿地用家乡话嘟囔了几句。
裴蓓像个老妈子,总有操不完的心,她拍拍殷妙的肩叮嘱:“今天太晚了,宿管那没人,而且我记得你说你的入住日期填的是下周一吧,宿舍提前也进不去,先上我那凑合着住几天吧。”
殷妙的运气很不错,用天选之子、锦鲤、幸运鹅来形容都不夸张。
毕竟很少有新生第一年就能申请到学生宿舍。
可怜的裴蓓排队排了四个学期都没等到名额,在外面租房两年了。
说起来都要掬一把辛酸泪,她的前任室友是西班牙人,经常半夜开派对,音乐开到震天响,吵得她根本睡不着觉。华国人讲究息事宁人,都说忍忍就过去了,裴蓓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最终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拉了电闸,拎着啤酒瓶把人全赶跑了。今年为了和关系好的安娜小姐姐同住,她又搬了家,忍痛多付100多欧房租。
太晚了?殷妙酒量很浅,一杯下去就晕得厉害,这会儿低头一看表:九点二十。
她站起来打了个哈欠:“我要睡觉了。”
她昨天上飞机的时候还是白天,一路断断续续睡了好几觉,还没来得及倒时差,混乱的时空错位感让她疲惫不堪,现在两张眼皮子重得仿佛在打架。
裴蓓举着酒杯难以置信:“拜托,现在才九点哎,哪有人九点钟就睡觉的?”
哪有人九点钟了还不睡觉的?
她为什么说得好像现在下午两点钟一样轻松?
裴蓓看着她的表情,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无语地指向天空:“你自己看看天。”
殷妙抬头。
夏日的气息还剩下一点点尾巴,海德堡的天空依旧艳阳高照,光明灿烂。
她又低头确认一遍时间:九点二十一。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晚上九点了太阳还没落山?为什么德国的白天这么长??
天都不黑她怎么睡觉啊!
殷妙面无表情地又坐了下来:“不睡了继续嗨,再给我来杯……苹果汁。”
裴蓓、安娜和阿卜纷纷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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