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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太上(1 / 2)


宋荫堂才来一日,满嘴就听见?丫环们?夸他,说大少爷人和气,出手又大方,来一回?上房就得一回?赏,甭管得着三文五文,总归是把袋底儿?都掏空了的。

几个?丫头回?来数一数,手气好的抓着五六个?,手背些的也有三个?,只绿萼胆小不管去翻那荷包袋儿?,石桂得了五个?,分了她两个?大子,大家都算得了彩头。

越是听夸石桂越不明白他犯了什么,能挨那一顿打,何况他还是老太太的心头肉,石桂一问,木瓜就“呸”了一声:“还是那头的挑事儿?,说什么少爷不想科举,倒想成佛证道,连带着老太太都受了几句呢。”

便只为了这个??石桂将信将疑,也不再问,赶紧烫了脚儿?缩到被子里?,这几日听惯了松风,倒觉得催人入睡,后头全是她们?的事,不先歇足了,精神怎够。

起?经出幡祝厨之后就是吊大塔,黄纸与竹圈套接,做成塔形,按着神位图吊挂起?来,挂塔的时候石桂几个?跟在老太太叶氏后面看,里?头一班小道士,分拿着笙管,云锣、小吊钟吹打,年长?些的便击大鼓,拉二胡,再小些的手里?拿着磬钹铙,掐着点?儿?敲上两下,口里?从?蓬莱仙韵净天地神咒唱到迎仙客。

底下这一声声唱得热闹,老太太知道法事齐全,坐在上首不住微笑?:“这几个?孩子也卖力气,唱这许多?时候,赏两个?茶水钱。”

叶氏早就预备着,小竹箩里?头满满堆着铜钱,光是这钱挑上山来,就使了两个?挑夫,婆子们?满口吉祥话,小丫头子趁机往里?抓上一把,老太太嘴角一松笑?起?来:“给她们?都赏些。”

“老太太仁慈养着他们?,荒年也还没挨饿,哪个?不心里?念着,感恩戴德,这会儿?还要什么赏。”甘氏笑?盈盈奉承一声,老太太才还欢喜,听了她的话面上却还淡淡的:“也不是人人吃了喝了,就肯卖力气的,他们?肯使力,咱们?自然要赏。”

甘氏面皮一扯,跟着又咯咯笑?起?来,赞得一声:“是是,老太太说的有理?,银凤,采头也不能叫老太太一个?得了去,咱们?也散些钱。”

珊瑚几个?拿了箩儿?下去,等这一层层的竹塔吊起?来,小道士一个?个?奔过来拿赏钱,用道袍兜住了,欢欢喜喜的回?去。

石桂却没见?着那个?小黑猴,略一想也明白了,这是得脸又得赏的差事,只怕轮不着他,石桂还想再见?着他,就好好谢他一回?的。

她拿的那篇太上感应叫几个?丫头见?着了,她拿在手上得了闲就看,把打结子的活计都给扔到一边,几个?丫头都你推我笑?的,石桂还仔细剪下一块布来,怕这薄薄的一张纸给压坏了,说要绣在布片上。

就是绿萼也不识字,姚夫子不许她识字,秀才的女儿?目不识丁,见?着石桂拿这个?,睨了眼儿?看了好一回?,才细声细气的问她:“这是个?甚?”

石桂早想好了说辞:“也不知道是哪一位道长?给我的,说是有大功德的东西,我留着积积德。”

丫头们?藏花藏珠子不是奇事,藏一张朱砂写的黄纸却是奇事了,一个?屋子住着瞒不过人去,不如摊开来说,石桂说是积功德的,还叫人当作痴话,良姜同?她好,却是半懂不懂的,绿萼却有道理?:“我爹说了,字纸有神呢。”

绿萼在家里?唯一能碰的就是佛经,可跟着念经有口无心,摊在她面前,她也依旧不识得,看看石桂摸着太上感应篇,还当她是真想积德。

石桂闲下来就摸着这东西,还说要绣下来,到了丫头们?嘴里?就成了痴话,小丫头子能识得什么字,绣经是一桩功德,可她一个?睁眼瞎子,说这些可不惹人笑?。

上山来时也带了些针头线脑的,石桂由着她们?笑?,别个?看她当了真,果然分线裁布,还问了春燕讨了一支眉笔来。

她既没学过绣,也没习过字,她说要绣经,丫头们?哧哧笑?一回?,还不住问她:“布裁了不曾?笔削了没有?再看看那线,分好了没有。”一面说一面笑?。

石桂好容易想了个?能正大光明学写字的由头,再不肯就这么白白放过了,别个?问她,她只是笑?,有时还把一把线递到人手里?,叫她们?帮着分线。

这么经了几回?,也就没人笑?她了,这事儿?叫春燕繁杏知道了,繁杏嘴快,叶氏性子淡,若不找些话说,她坐在房中一日就是埋头看书,摆了棋盘打棋谱,一局摆了十来年都没摆完。

在山下还能吃茶下棋打谱看书,到了山上别无事做,除了宋荫堂跟余容泽芝来请安,只是枯坐,对着山松发?呆。

繁杏便把这个?当作笑?话讲给叶氏听,叶氏听了抬抬头,春燕只当石桂是有意?出头的,前边又有瞒着绿萼出身的事在,笑?一声:“不过是小丫头瞎胡闹,她只怕连姓名都认不全的,何况是这天底下第一的善书。”

叶氏顿一顿:“纵是胡闹也算有心了。”

得了叶氏这一句,石桂安心描起?太上感应篇来,眉笔是硬笔,跟铅笔拿在手上差不多?,她许多?年不写字,才刚拿起?笔来,绿萼就轻轻笑?了一声,她看姚夫子拿毛笔,却不是这样。

石桂也不理?她,心口怦怦跳个?不停,捏着笔写下太上感应篇第一个?句“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别个?丫头看不明白,绿萼却轻轻咬了唇,她不识字,可家里?一年比一年穷,到用不起?侍候笔墨的书僮的,书房就是她打扫的,砚墨裁纸洗笔,姚夫子再叹也不肯自个?儿?沾手,横平竖直,这一笔笔的,倒跟认识字一般,写得又快又好。

她不单认识字,还能写,绿萼咬了唇儿?,余下几个?去凑上去:“竟能写得这样小。”没一个?不惊讶的,石桂这才醒过神来,才学写字可不写得又大又歪,她该是没拿过笔的人,便是自个?儿?觉得字差得已经不能看,在这些丫头眼里?,也依旧是写得一笔好字了。

“你要是真识得,也能挂个?幡子替人写信了。”良姜凑上去拿起?来看:“这一笔笔画的苍蝇似的,难为你能下笔。”

石桂赶紧拿过来:“我把这当作画样子描,春燕姐姐那一付杏林春燕,上头的杏花鸟翅可不比这个?难些。”

这么说着也对,有这功夫还不如画花样子,一个?个?就都散开去,石桂松一口气,恨不得一天里?头就把这纸上的字都誊写下来,她记得这字,她原来是写过的。

石桂忘了很多?事,再从?一个?小婴儿?长?起?来,学了新的就忘了旧的,可她记得她曾经还有过另外一种生活,看到什么就能想起?一些来。

看见?姚夫子的画就想起?自己是会画画的,看着太上感应篇,里?面一大半的字,她都是认识的。

石桂不怕人笑?,一笔笔描起?来,没有黑线就用蓝线,她串着针,绿萼坐到她身边,看着她绣笑?一笑?:“你这么扎不对。”

小丫头们?不过做些粗活,做的帕子也是绣上一朵花两片叶,到了绿萼的手里?,下针又快又好,既是道家的经典,还在上面描上了暗八仙纹,没一会儿?就替她绣出葫芦莲花来。

几个?丫头原来最瞧不上绿萼的,看她露了这么一手功夫,拿起?来看了啧啧出声:“你还有这么一手呢,这一个?做好了倒能献上去了。”

绿萼自来不有人夸,红着脸不说话,两只手抓着衣摆,良姜也知道她这性子了,让她帮手描个?花样子:“姐姐们?不得空,你看看我这上头能描什么?”

绿萼得了人夸奖,眼睛亮闪闪的透着光,微红了脸替她们?一个?个?描上花,夜里?用饭也在一处,绿萼原来小鸟依恋着母鸟似的挨住石桂不放,忽的合了群,石桂也松了一口气,越发?把心思?花到太上感应篇上去,可她日日出去,却都不曾遇见?那个?小道士。

大塔吊到半空中,大路边摆起?灯来,自三清殿一直摆到坛上,这活计就是桂花几个?属狗的丫头该干的了,一大早上起?来梳了头穿上新衣,她们?摆灯的时候,还有道士诵经来回?,说是接迎神明入坛。

夜里?也在做道场,圈神棚,一刻不断的念经添灯油,添油换灯这一面,几个?丫头就练了许久,不洒了灯油不熄了灯芯,嬷嬷们?千叮万嘱,一个?都不能碰掉,若是灭了兆头不好。

宋老真人要念一夜的经,殿里?殿外都点?着灯,石桂几个?就只顾着摆神棚边和大道上的,她把夹袄穿在时,外头套上新衣,夜里?光听风声就冷得冻人骨头,把能穿的都穿上了,带上山来的两袋子糖给了小道士,还是良姜几个?想法子,把点?心压实了,一块块包着带在身上。

只当夜里?难熬,没一会儿?春燕就说厨房里?煎了红糖姜汤,到点?儿?了还有东西吃,也不全是为着她们?,宋老真人到底年纪大了,这场法事原是交给他徒弟来办的,奈何老太太相托,只得自个?儿?接下来。廊下还烧了炭盆,几个?人挨着过一夜,总能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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