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元九淡淡地看着那人,乍见时心生的好感瞬间散尽,若不是以他筑基后期的元神也看不透此人的修为,他必然已经一剑斩了出去了。
来人仿佛丝毫不觉自己唐突了美人,踏着月光漫步走进破庙,层层叠叠的玄色法袍随之摇曳,随风轻摆的下摆上漾起道道水纹,映出了点点星光。
凤元九坐着没动,只在那人走到他席子旁边时,随手甩出一个熟透了的柿子提前占了地方。
橙色的柿子汁水淌了一片,凤元九皱起了眉,又生出了一剑劈过去的冲动。
来人看着凤元九轻笑了一声,随手一拂,将糊在月白色席子上的汁汁水水卷起甩到了旁边的空地上,撩起衣袍施施然坐到席子上:“美人盛情相邀,却之不美,只好唐突了。”
被扰了清修,又被再三以美人相称,一连被触了两处逆鳞,凤元九心里仿佛住进了一只小小的河豚,鼓着全身的刺,濒临炸裂的边缘。
然而,来人修为高深,不是他想斩就能斩得了的,唯有挥剑斩断了好好的席子,以示界线。
来人仿佛看穿了凤元九暗藏的小憋屈,肆无忌惮地朗笑了一声,笑凤元九的孩子气,笑完好整以暇地看着凤元九那张清冷姝丽的脸,继续调戏道:“偶然得遇仙音便知是机缘到了,顺着仙音寻觅至此,果然叫我寻到了我的月下美人,幸甚!幸甚!”
行止如此孟浪,真是白瞎了好一张周正英俊的脸,浪费了那出尘若仙的气质!
可惜了,可惜了,不然光凭这张脸,他就特别愿意跟这人交个朋友,现在嘛!
凤元九皮笑肉不笑:“扰人清修倒是成了你的幸事了。”
来人莞尔,漫不经心地与凤元九胡搅蛮缠:“天地无主,你修你的道,我修我的道,何来相扰之说?你张口就说是我扰了你的清修,我还要说是你的琴音扰了我的清修呢?”
凤元九不咸不淡地说:“琴音本无错,被扰了那是你心境不稳,再者说了,空口白牙一张嘴,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得了我琴音的益处,还是真被我的琴音扰了修行?”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美人!”来人似笑非笑,“不过,你这容貌就是招祸的根源,你这嘴就是祸起的因由,如若不好好磨一磨性子,恐怕也不剩几次清修的机会了。”
饶是有前世三百载的修心养性,凤元九依然被这人三言两语便激起火气,险些破了心境。
凤元九翻掌,掌心现出一鸽子蛋大小的圆润龟背盾片,玉白的指尖拂过温润的龟甲,凤元九煞有其事地掐诀,开始以龟甲卦演天机。
来人视线落在那双挑不出半分瑕疵的手上,堂而皇之地欣赏着,久久未移开视线。
直至凤元九收了龟甲放在掌中把玩,这才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这是易术?你是天机阁的传人?”
天机阁是九州之地极为特殊的一个门派,道场为一浮游天阁,据说浮游天阁常年在九州之上浮游不定,轨迹成谜,非本派传人压根儿寻不到入内门径。
天机阁非玄非魔,门人不问长生,只问天机,修的皆是窥探天机之术,这登徒子有此一问也并不奇怪。
凤元九抬手挥散了以灵机凝于空中的卦象,暗道着果然,卦象显示——此子竟然与他气运交结,呈晦暗难明之状,恐怕不是他仙途障碍就是问道变数了。
凤元九凝眉思索,并未理会已经被他鉴定为登徒子的人。
来人也不以为意,伸手一指凤元九那一挥手造就的灵机漩涡:“你算出了什么?”
凤元九视线滑过那只肤若凝玉的手,食指修长,骨节分明,却透着无尽的力量,应是力法双修之人。
暗道了一声可惜,好好看的一副皮囊偏装了一个登徒子的灵魂。
凤元九突然抬眸展颜一笑:“我算出你命中带煞,五行缺德,注定一生孤苦。”
来人哂然一笑,未见其如何动作,身形已经移到了凤元九一尺之内。
刚刚还被凤元九暗赞过的手似慢实快地探出,捏住了凤元九下巴,含着笑问了一句:“信不信我把你炼成炉鼎常伴身侧,以解孤苦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