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元九从宿醉中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是大亮,他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醒了下神,转目四顾,却并未见到那登徒子的身影,仿佛昨晚那一场虚惊只是一场梦。
然而,地上干了的柿子汁水,少了半张的月光草席,以及余下半张席子上那豪放洒脱的字迹无不提醒着他,昨晚他就是险些被人捉去做了炉鼎,若不是那登徒子认出了他是凤氏子孙,及时收了手,昨晚恐怕就不止是一场醉酒那么简单了。
——有要事先行一步,再相见定要你好生叫一声哥。
余下的大半张月光草席子上,龙飞凤舞的一行字迹看得凤元九一头雾水。
他的记忆只到那第一口酒入喉便没了,实在不知道醉酒后都发生了什么,元神里有没有丝毫异样,便只当自己醉的不醒人事一直睡到了此时,而这句戏言只是那登徒子的一时孟浪。
因为那登徒子的突然造访,耽搁了一晚上的清修,凤元九有些懊恼,惯性内视查看自身真元运转情况,却惊喜地发现,气海之内的真元竟然凝实纯净了不少,想来想去也只能归功于那登徒子迫得他喝下的那一口烈酒了。
酒是好酒,只是酒性太烈,辣得他唇舌至今还火辣辣的难受呢。
凤元九摸摸仿佛比平时肿胀了一些的唇,吞了一丸辟谷丹,拂袖收起了被那登徒子糟践得只剩了半张的席子,漫步走出了破庙。
这庙地处连云山脉地界儿,却正对着云台山脉,往前走上二百米便能入得云台把仙寻。恐怕也正是如此便利的地理位置,才让这座财神庙逐渐破败了。
云台山脉乃是东青州第一玄门太清派的道场所在,终日云雾缭绕,仿若一片广阔的接天云海,每隔十年广开山门之时,那云雾便会散去一些,露出隐隐约约的山脉轮廓来,以便潜心向道之人入内求道。
每逢此时,太清弟子飞天遁地的身形难免会显现于世,被凡人看了去只当是看见了神仙。
流传于凡人之间,便成了云海中有神仙,就住在那连绵云海中的仙山之上。
此时又逢太清派广开山门之际,绵延千万里的青山隐在缭绕云雾之间,亭台楼阁影影绰绰,御空而行的修士飘渺若仙,人间仙境不外如是。
漫说凡人,便是凤元九遥望过去都心驰神往,恨不能立时变成那飞天遁地的一员。
但他也知道,想要在云台十峰之间自在穿行,他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太清派有三殿九院六观,三殿便在云台山脉最深处那座直入云霄的云台山上,环绕在云台山侧的九峰之上是内九院,此十峰便是太清派的核心,非内门弟子不得入内。
十峰之外,为诸般弟子修行之所,福地洞天自有其分配法则。
太清派广开山门,开得也并非内九院之门,而是外六观。
外六观有教无类,只要通过入门三考便可留在观中修行,筑基成功皆可入内九院。
临行前,庄伯告知了他一件事——太清派,非六观首座弟子不可为真传,非真传弟子不可竟夺九大弟子之位。唯有成了九大弟子,才会有源源不绝的资源供应,也唯有成了九大弟子,才有探寻母亲消息的资格。因此,无论是问长生,还是探寻母踪,凤元九既然志在太清便没得选择,必须成为真传弟子。
庄伯这一番话,凤元九品出了问道路上无尽地争夺,却也不惧。修士逆天修行,哪里来的坦荡仙途?前世因生逢末法时代,灵机匮乏,灵株近乎灭绝,每一分机缘便是一场弱肉强食勾心斗角,他照样耗尽寿元300载最终因功法残缺灵机匮乏无法突破而身殒,并未陨落在任何一次机缘里。
九大弟子是庄伯对他的期望,而他的志向却是在云台山上的。
纵是前路遍布荆棘,他也无所畏惧。
凤元九理了一下衣袍,头也未回地踏进了云雾缭绕的山林之中,此去十万里便是他长生路的第一程,十万里深处的外六观便是他仙途的起点。
跨过连云山脉和云台山脉的疆界,浓郁的灵机自四肢百骸涌入体内,宿醉带来的昏沉尽去,凤元九瞬间神情气爽。
太清派果然底蕴深厚,护山大阵非比寻常,仅是云台山脉边界之地灵机之浓郁便已经赛过他前世门派所在灵脉灵眼之中的灵机浓度了,那云台山上的灵机不知得浓郁成什么样子,怕不是得浓的化水,聚成了大片大片的灵湖了。
真是让缺灵机缺怕了的人不得不心生觊觎,斗志昂扬。
贪婪地呼吸着清新浓郁的灵机,凤元九捏着龟甲卜了下各方吉凶,毫不犹豫地选定了卦象大吉的东南方向。
本想趁着此时人迹罕至,豁出去一些个灵石,以灵舟代步省些脚程,却发现此地竟然禁了飞行。
灵舟不行,飞梭不行,飞行符也不行,凤元九又从乾坤袋里摸出了两张皱巴巴的黄纸——这还是有次心血来潮从元宝那搜刮来的疾走符。
据元宝交代,这疾走符无需真元催动,没有催动法诀,只需往双腿上一贴便能健步如飞。
凤元九撩起袍子对着自己的腿端量了片刻,总算选出了一处不会影响美观的部位,把两张疾走符贴了上去。
第一次用这样的符箓,凤元九新奇不已,步子一迈,竟是直接迈出了一丈远,直直地撞到了一颗足有两个成人合抱粗的大树上。
“嘭!”的一声闷响,凤元九额头瞬间起了一个大包,原本在枝叶里猫着打瞌睡的黄毛猴子突然窜出来对着凤元九大笑。
凤元九含怒瞪着那捣蛋的小猴子,右手往腰间乾坤袋上一抹,一柄通体黑色、浑然无迹的宝剑现于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