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初方至,朝廷命妇便前后至了花园之中。
太池在阳光下波光粼粼,远远望去像是一块无暇的美玉,荷花娇艳欲滴开得茂盛,垂柳几支垂入水中,偶有一阵清风拂面,便是难得的凉爽。
尹清枫身着赤色长袍,腰间玉带系着长穗宫绦,金冠束发,一双俊眼含着半分锋芒。他身旁的女子肤若凝脂,温婉可人,乖顺地跟在尹清枫身边。
而在他们二人身后,夏霁迈着略微闲散的步子,一边提着衣裙,一边不住看着命妇们。
至太子席位,尹清枫先坐,陆阮儿含笑,缓缓跪坐下来。
后者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尚书令陆夫人正和几个命妇炫耀着,低声夸赞自己的女儿,尹清枫皱了皱眉,他一向嫌妇人吵,今日人又尤其得多,就像是有人在耳边敲锣。
“伊夏,‘坐’我身边来。”尹清枫皱眉,不动声色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他对自己的声音不加掩饰,果不其然众人都听到了这句话,纷纷对夏霁投以注视的目光,那嘈杂的声音一瞬止住。
可陆阮儿的嫉妒和蔑视像是一柄利剑,看得夏霁心头一紧。
她下意识就像开口解释一句这都是误会,但陆阮儿缓缓收回视线,笑得温婉,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众人的视线依旧落在夏霁的身上,她只能坐下,尽量降低存在感。
这个陆阮儿如大部分言情文中的女二一样,视女主为眼中钉肉中刺,她对男主尹清枫爱得死心塌地,至死不渝。哪怕尹清枫对其只是利用,也丝毫不影响她的一颗真心。
痴情之人,时日久了便也疯魔。
陆阮儿发觉到男主对女主的爱意后,便一直觉得伊夏是自己的绊脚石,于是百般陷害,东窗事发之日,尹清枫将其囚禁冷宫,看在尚书令的面子上留她一命。
旧日的剧情浮现在脑海中,夏霁忍不住看了尹清枫一眼。
腹诽道:陆阮儿杀女主你就怒气冲冲想要杀了她,那你对伊夏动手那么多次,怎么不想着自戕?
夏霁方坐下,尹清枫又凑近:“孤何时让你这么坐着了?”
这人什么毛病?
“你刚才说的,让我坐在你身边。”
尹清枫眉头紧锁,视线在一众女眷身上一扫,所有人无不规规矩矩跪坐在蒲团上,他再度将视线落在夏霁身上,微微示意:可看出区别了?
夏霁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圈,终是领会了意思。
咳,原来是跪着——
如此,夏霁连忙哂笑几声掩饰尴尬,将盘着的腿往后收了收,跪坐在蒲团上继续装傻。
就在此时,皇后方至宴会,众人立刻起身相迎,皇后面带笑容端庄无比,和上次见面时眼眸里的算计全然不同。
“诸位请起,今日不过是我们说说家常话,不必拘礼。”
“是。”
皇后坐在柔软的凤椅上,其余人皆跪坐仰望着她。唯有叶煦站在皇后的身侧,恭敬地看着众人,只是眉间紧锁着几缕愁。
夏霁想到昨日的土味情话,顿时脸皮滚热,好在叶煦不知道那是自己出的主意。
昨日叶煦一直在花园里找人,他逢人便会问一句“宫廷玉液酒”,可满园之中无一人能接上,良久,叶总管叫他们别声张,旋即落寞地走了。
直至现在,他依旧落寞着,百思不得其解。
夏霁不知此事,她兀自庆幸着没被叶煦抓到自己,正感叹小桃是个好人时,却见皇后皱了皱眉。
皇后的旁边空着一个桌子,她略带不满道:“婉贵妃还没来么?”
宫人一时不知该接什么。
婉贵妃——
此人在夏霁的笔下出场不多,婉贵妃诞下皇子后一直身体不好,弱柳扶风鲜少吹风,但其貌美,徒添了几分娇柔,且二皇子聪慧无比,婉贵妃便一直稳稳地坐在贵妃之位上。
皇后无可奈何,可一直抓不到什么把柄,和婉贵妃的争斗虽悄无声息,却没停过。
正当此时,那一直被皇后记着的婉贵妃姗姗来迟,她柳叶弯眉双眸含愁,水蓝色衣裙脱俗雅致,竟像个未出阁的女儿家。
“臣妾来迟,皇后娘娘恕罪。”方屈身行礼便一阵咳,皇后面色冷了一瞬,旋即恢复如常。
“婉贵妃快坐吧,就等你了。”
婉贵妃望了那蒲团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见她跪坐下,众人这才敢坐。
夏霁几番起身又坐,现在已经折腾得腰酸背痛,别说今天还要伺候尹清枫端茶倒水。
台上演着歌舞戏《兰陵王入阵曲》,夏霁从前写这段剧情时确实安排了这样一段歌舞戏,只可惜那时女主伊夏在长临殿中养身体,并未亲自到场,只能艳羡着旁人。
现在不同,夏霁绕开了被毒杀的剧情,现在能坐在这里亲眼见识。
此歌舞之气势庞大雄浑,悲壮又令人潸然泪下。
然,极为扫兴的便是尹清枫推了一下她的手肘,夏霁转过头,尹清枫示意她为自己布菜。
夏霁偷着骂他,夹起了一筷子海参,放进了尹清枫的碗中,后者慢条斯理咀嚼着,眼睛一瞟,让夏霁继续。
她继续骂了一声,夹了些素菜。
尹清枫瞥了空空的酒杯一眼,示意夏霁倒酒。
夏霁认命,反正今天是端茶倒酒的,讨好男主第一步,她忍。
她小心翼翼将酒倒入尹清枫面前的琉璃杯中,醇香的葡萄酒如浪般在杯盏中翻涌,夏霁看了高高在上的尹清枫一眼,不动声色往酒里加了些东西。
尹清枫却是没注意到,接过杯盏,夏霁抻着脖子期盼他大口喝下去,可他唇方挨上琉璃杯,陆阮儿凑了过来。
陆阮儿娇娇嗲嗲道:“殿下,您在喝什么呀?”
“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