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不需要我负责吗?”阿拾双手托着下巴,满是纠结的脸上笼着亮黄色的灯影。
“她真的不需要我负责吗?”
又问了一遍,回答他的依旧只有满屋的寂静。他从未被一个问题困扰这么久,却又不好意思询问辛奈,一边还自责着梦觉香尚未找到,自己怎么还有时间想这些?”
白辛奈推开门进来时看着一会儿神采奕奕,一会儿又垂头丧气的阿拾,突然开始怀念起了从前的日子,那个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却活得比现在快乐。
“这是什么?”阿拾好奇的看着她递给自己的瓷瓶。
“梦觉香。”
“哇,辛奈你真是太厉害了。”之前的困扰瞬间全都被丢在了脑后,阿拾兴奋的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你将它带出去交给阿阮,她会将云陌唤醒。”
“你不和我一起走吗?”少年脸上的喜悦被随之而来的不安代替。
“我想我喜欢上了这里,不想离开了。”阿拾未听出她的声音中所包含的自嘲和无奈。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他急切地拉着白辛奈的手,“云大哥醒来之后一定最想看见你。”
那只手却用力的,不带一丝留恋的从少年的掌心中挣脱出来,阿拾像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说了不会回去。”
“辛奈......”阿拾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像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一样紧紧抓着少女的衣袖,希望能改变她的心意。
“阿拾,不要再闹了。”白辛奈狠下心甩开他的手,将一只红色的纸鹤放在桌子上,“明日一早就出发吧。”脚步声渐行渐远,阿拾握着手中的瓷瓶,像是要将它生生捏碎,而他的一双眼睛就在此刻变成了完完全全的湛蓝。
屋子内的器皿全部都被一股冷彻的力量击碎,却又在瞬间恢复了原貌。阿拾像是累极了,额上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水,连带着乌黑的发丝间都参着一些白色。很多年以前,他还只是一个人的时候,不会有这么多的情绪,也不知道自己拥有着重生之力,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一片湛蓝色的湖水和一方窄窄的天空。
几乎是一个晚上未睡,阿拾顶着两只肿胀的眼睛,丢了魂似得走在一条僻静的小径上。晨起的雾气挂在他的发丝上,稀薄而苍白。他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想不通辛奈为什么要执意留在这里。
隔了老远,少年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还是忍不住朝来人挥着手,“长欢,这么早就去练剑吗?”
长欢昨夜似乎也没有睡好,原本一张娇嫩的脸上有些憔悴。在看向阿拾时,面上冷冷的。
“我可能今天就要走了,这个送给你。”阿拾掏出怀中那只用竹叶编制的蚱蜢,活灵活现的就像马上会跳走一样。
“昨日在雾虚林看你练剑时编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发丝上的水珠沾到手上,带着些凉意。
长欢接过蚱蜢,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随后就厌弃似的将它掷在地上。她看着少年眼中不解的伤痛,心底划过一丝不忍,嘴上却仍是说着分外凉薄的话:“白辛奈不和你一起走吧?”
阿拾正弯下腰想去捡地上的蚱蜢,听到此话时手上的动作不觉停了下来,仰起头看着这个突然间变得陌生的少女。
“那是因为她马上就要嫁给我师父了。”长欢鄙弃地看着阿拾脸上布满的震惊,“看来她当真没有告诉你。”
“不可能,你在撒谎。”阿拾感到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的难受。
“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去问她。”长欢踩着那只蚱蜢离去,留下阿拾一个人沉浸在震惊之中。
满目鲜红色的锦缎和一排一排的金玉首饰堆积在桌上。在这个莽荒古朴的浮世,竟然能寻来这些,还真是难为他了。白辛奈抚摸着柔软无比的锦缎,触手生凉。门却在这时被人狠狠的推开,少女回过头时正对上阿拾一双满是怒意的眼眸。
“长欢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你是真的打算嫁给陆缺了。”一时间桌子上摆着的绸缎珠玉全都被阿拾摔在了地上。
看见他这样生气,白辛奈有些愧疚的想要去摸阿拾的头,却被他一下子弹开。笑容自少女的嘴角化开却抵不到眼底,她捡起地上的锦缎,说着:“是啊,我就要嫁人了,你不为我高兴吗?”
“辛奈,你是不是被陆缺胁迫的?”阿拾紧紧的盯着她,十分渴望能听到一个“是”字。
“没有人胁迫我。”晕染了雾气的双眸里映出阿拾那张失了颜色的脸。充满苦涩味道的空气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彻底变得难以呼吸。
“还喜欢这些绸缎吗?”陆缺无视阿拾看向自己时杀人般的眼神,径直走到白辛奈身边,“若是不喜欢,我再命人去拿些来。”
他看向少女的眼眸中满是温柔,后者则会心一笑,“不用了这一块就很好。”白辛奈摸着那匹锦缎,鲜红的如同一朵罂粟花。
“你们全都疯了。”愤怒的喊声刺得白辛奈的心很疼,“对不起阿拾,我不得不这么做。”看着少年狂奔出去的身影,白辛奈却不能去追,她只能站在原地,努力的不让眼泪流下来。
“不去送送他吗?”
“不必了。”
很快自己就会忘记掉他,忘记掉那个愿意不顾生命为她的云陌,还真是残忍。
怀中的华草枯萎了它的最后一片叶子,落入耳中的鹤鸣声,让白辛奈不觉的朝着窗外看去,外头的阳光极好,是个适宜出行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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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正盛的庭院内,一棵苍老的古树伸展着它的枝杈,为此间点缀上浓重的翠绿。这方同外界隔绝了的院子,吹不进带着点凉意的风,也藏不下浮世那份莽荒之息。
树下的石桌前,坐着一个紫衣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脚下那只被吸干了精元的兔妖,失了生气的白色茸毛上落下了一片树叶,风一吹连带着兔妖一起消散不见。
神寂之火让千城伤的不轻,休养了这些天后背的伤口才得以恢复。幸而那女人还算不得神,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比平日里更加轻盈,看样子她的心情不错。梦觉香既已得到,有云衍在,云陌应该无碍了,他还真是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