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简兮坐上公交车,从东山墓园离开。东山地势较高,从山上向城市眺望,阴沉和雾霭笼罩着这个城市,视线所及范围甚至没有好看的颜色。就连路边盛开正艳的花,都被蒙上了一层灰色。
付天宇怒目而视的双眼,愤恨的表情,牙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的字,甚至缩在墓碑前的那一团,又在付简兮大脑里,循环播放了一遍。
他有点后悔这么执着的带着付天宇来墓地。
一方面觉得付天宇对自己父母没什么感情,怕这个男人会在墓前污言秽语,让已经入土的老人不安。
另一方面,又总会想起爷爷奶奶去世时,一直一直忧伤又期盼的眼神,他读不懂那种期盼的全部意味,但抛不开付天宇是他们的孩子……
他做对了吗?
心情不美丽,天气有一半原因,剩下一半付天宇占四分之一,还有四分之一原因不明。
付天宇没给他留下过任何美好的回忆,所以付简兮也不介意自己能留给付天宇什么好的记忆。
这不算互相伤害,最多是互相厌弃。
其实,连互相这个词用起来都不恰当,他们两个的情绪和关系好像都是单向输出,没有你来我往的概念。
倒了两趟公交车,回到学校已经将近六点。
付简兮取了大黑,出了校门,专挑人少清净的小路走,最后沿着清河边慢悠悠的往家骑。
付简兮深深感觉到十万个为什么,都无法解释他心中的疑问。
这老流氓是来打卡的吗?
付简兮把大黑停在河边空地,下了车。靠在河边石栏上,看着方俣的车靠近,随后停在路边临时停车位上。车上的人带着骚包的蛤|蟆镜,从挡风玻璃望过去,只能看见方俣穿着挺括的白衬衫。
其实,单就蛤|蟆镜这款单品来说,本身不具备骚包的属性。
但是,付简兮就是觉得这东西架在方俣还算帅气的高鼻梁上,就从里到外透着骚包劲儿。习惯性扬起的高傲下巴,嘴角勾起的弧度有点冷傲,修长精壮的四只。
付简兮还是不理解,就这形象,想解决生理需求,不是召之即来的事吗?也不用非得他这款吧?
付简兮很清楚他这款对同性的吸引力算不上多强,如果非要说哪一种对同性有吸引力?他见过的人里……碧海云天七七,模特云歌,甚至大建都会比他有市场。
就连付简兮自己都得承认,七七算是男人里的小妖精,骨子里就是妖孽。
云歌这人,付简兮从杂志上经常看见,去找大建的时候也看见过一次,这个当红的平面模特是个很有魅惑力的男人,但这种清丽的气质很显然是因为环境后天练就的,收放自如,也是神人一个。
方俣从车上下来,转身打开车子后门,从座位上拿了一个透明的文件袋。停车,下车,拿东西,这短短的半分钟,方俣还不知道自己又被揣测了一遍。
两人相距不到百米,方俣走的缓慢。透过墨镜遮挡,肆无忌惮的看着靠在石栏上的大男孩。付简兮穿了一件白色套头连帽卫衣,深蓝的休闲裤,白色板鞋。一个男孩,在这个年纪,再寻常不过的穿着打扮,方俣却看的心里悸动。
偷偷深呼吸,都没办法缓解心跳加速。
付简兮后背靠在石栏边缘,一条腿屈膝踩在石栏上,一条腿向前伸着,直观感觉一个字,长!一只手踹在裤兜里,另一手只端着手机,低头看着屏幕。姿态随意,却足够赏心悦目。
方俣在距离付简兮两步远的位置停下,摘下墨镜拿在手里。嘴角勾起,眼带笑意看着付简兮问:“等我呢?”
“累不累?”付简兮拿着手机的手垂下,转头看向方俣,眉头微微蹙起。
“按时打卡,”方俣的话还未完全出口,付简兮握着手机的手臂就伸到了面前,方俣看了看付简兮伸到面前的手,又抬头看着他的脸。“嗯?”
“大爷,方大爷,装个追踪器吧,我不介意。您这么大岁数了,为了我一个小孩这么折腾,这见天的跟着,哪天出个什么事,警察再上门查水表你说我上哪儿说理去,是吧?”付简兮语气戏虐地说。
方俣听了前半句,望向付简兮的脸上先是一愣,再听后半句,没绷住乐了,从心底溢出来的笑爬上眼底眉梢。
“哎!”方俣笑了半天,长长叹了口气。心想让一个小孩这么挤兑,还笑的这么开心,没救了。
再牛逼的药,也救不了他撒了欢想扑上去的冲动。
“您这上班打卡,都没这么积极吧?”付简兮问。
“付简兮,付小爷,我没叫错吧?咱能好好聊个天吗?”方俣收起脸上的笑,歪着头问付简兮。
“不能,一个骗子团伙附属公司负责人,还要求被骗家属笑脸相迎,方大爷您也这个岁数了,是什么让您保持如此天真烂漫的童真童趣?”付简兮说着,抬起下巴指了指方俣手上的透明袋子。
很明显,袋子里装的是作假证明材料。
“哎,不是,我怎么就是骗子团伙,还附属,哎~我真是没脾气了我。”方俣无奈的说完,正面趴在了石栏上,两只胳膊肘横在上面,扭头看着付简兮的侧脸。
“今儿就是来给你送证明,拐到清河边才看见你。”方俣说着停下了,转过头看向河面,辩解的话自己都编不下去了,他是一路从学校跟过来的,就这么贴心,怎么地吧。
付简兮扭头看着方俣的侧脸笑了笑问:“自己都说服不了了?”转回头看着前面的马路,“大爷,怎么说您也是万草、万花丛中过的老手,编个瞎话都能给自己编卡住,这不科学啊。”
“不挤兑我,不能过了是吧?”方俣微眯着眼睛仰头望着付简兮。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付简兮侧脸的轮廓不算硬挺,整张脸除了一双剑眉,其它的都可以说的上线条轮廓柔和。但不容忽视的是这个大男孩周身气场很足,气质干净中透着锐利。其实是个不容易接近的人,否则以方俣自信的容貌和身材,还没见过哪个人这么难靠近。
方俣又在心理反思了一遍,出场也很重要。
哎,想想就糟心。
“讲个理大爷,你不跑我面前来,我上哪挤兑您去?”付简兮说完,指了指方俣手里的袋子。
方俣把文件袋递到付简兮手中,并没有撒手,看见付简兮抬眸看他,方俣问:“想好抵押了?”
付简兮没明白方俣说的是什么意思,就没开口回答他的问题,低头看着两人扯着文件袋的两头,付简兮松开手蹙着眉看着方俣。
“就算你不抵押,梅军也不会把你怎样,他没你想的那么混蛋。”方俣把文件袋又拿了回来,望着面前的河面。
“重点?……给自己兄弟洗白,还是攻坚战的升级心理战术?”付简兮看着方俣的侧脸问。
“哎?付小爷,你年纪不大,戒心怎么这么重?”方俣一脸好奇的扭头问。
“很简单,骗子太多,傻子明显不够用,想逗骗子玩,傻子也是要打怪升级的,大爷。”付简兮看着方俣略带疑问的脸,解释的一本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