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俣被咬破的嘴唇还洇着血,上下唇均有一道明显的小口子。也不知道和着血吃奶油冰淇淋是什么味道?付简兮瞥了他几次,方俣像在用心品尝冰淇淋,还一边云淡风轻地讲自己的那件如鲠在喉的“历史”。
墙都不想扶了,就服他!
付简兮明白方俣为什么跟他讲这件事。
如果方俣只是打算撩撩他、打个炮,那完全没必要提起这件事。
可是一旦方俣开口说了,他就不能只是听听这么简单。
方俣有方俣的态度,他也要有他的态度。
说不明白,就是吊着,那在其他人眼里他和云歌基本没分别。
付简兮眼睛被窗外的霓虹映得格外亮,他无意识地嘬了一下有点痒的唇,“啧!”一声响,接着是从心里蔓延出来的深深尴尬。
这动作,在方俣眼里看上去应该像回味,玛德,傻逼了吧!
付简兮抬手食指挠了挠额角,挡住方俣看过来的视线。
方俣把目光移开,看着前挡风玻璃忍着笑。
“作为交换,说点我的想法。”付简兮偏头扫了一眼方俣说。
“好。”方俣回视道。
付简兮赶紧转回头,他发现他有点不敢跟方俣对视,是什么感觉呢?心里发紧,是憋闷或者紧张?他不确定是哪一种。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我……可能有点啰嗦,你就当午夜鬼故事听吧。”付简兮声调有点低沉落寞,好像在烘托“午夜鬼故事”的气氛。
方俣听见这句不禁皱了皱眉心,午夜鬼故事?
“具体时间……时间太久,记不清了。只记得结果,大概是我四岁,那个女人离家出走,只留了一道背影……仅此而已。”这道背影变成他的梦魇,“母亲、妈妈”这些词汇对他来说尤其生僻。
“之后不久,大概是一年或者两年,付天宇失踪……但每隔几年,甚至更久,他会回来找爷爷奶奶搜刮一些钱或能变成钱的东西。这样的男人是父母的心病,是还不清的罪孽——奶奶以前是这么说的。奶奶漂洋过海执拗的要嫁给爷爷,胃癌去世,那时我十四岁。三年后爷爷太想她了,走了,就是电视剧中的‘思念成疾’,隔着两个世界最终还是相聚了……他们的感情有多浓烈,付天宇和她的感情就有荒唐……不堪。”
河畔霓虹灯光透过前挡风玻璃落在两人脸上,方俣定定地看着付简兮那张脸,慢慢深陷进那双闪现的挣扎、苦涩、冷漠、怀念、愤恨、失望的眼睛里,那些情绪都不能称得上一闪而过,快到他来不及确定。
太心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而我,是那个荒唐不堪感情的产物,所以……”他们视他如无物、弃如敝履。
“后知后觉,我发现不论是谁都会离开你,不论他爱不爱你,喜不喜欢你,在不在乎你,尽管方式不同,但是结果一样。”付简兮说到这里,还感同身受地看了方俣一眼,他们应该有过相似的经历,这点方俣不能否认,如果不否认,那谈起来就很容易。
“一个女人背井离乡,抛弃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付简兮说的是他那个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奶奶,“就为了与一个有可能会离开自己人的在一起,这是一场献祭。赢了的结果也不过是,她先一步走了,深埋地下,却换来另一半生不如死,思念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目测那是一种变相的疼痛,或者像歌里面唱的思念是一种病。”付简兮的声音冷飕飕的,话毕呵呵一笑。
方俣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附和道:“没错,是一种病,无药可救,也能无药自愈。”
“那是我见过最……最彻头彻尾毫无保留的感情。但是给我的最直接的感官还是痛苦,不想拥有。方俣我知道感情不分性别……”但我的感情也跟性别无关。
“他们陪着我长大,最后把留下的东西都给了我……可是,这样我还是什么都没有不是吗?”付简兮蹙着眉偏头问方俣,很快他发现他有些激动,就还没醒,他后悔醉酒的时候谈这些,但恍惚间他觉得如果不是半醉的状态,他不会说这些事。
“有,陪伴。”方俣赶忙抓住重点,回答道。
“对,如果没有这场陪伴,我都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
有两个人活着,他却要当他们凭空消失了。
有两个人他希望活着,却被他深埋地下。
一起沉默了许久,付简兮再次开口,神情如常,他注视方俣:“有遇见、有准备的让一个人在我面前消失,是目前我唯一能接受的方式。”
方俣反复咀嚼这句话。
不懂。
不明白。
这小子什么意思?
方俣茫然无所对的看着付简兮。
仔仔细细地回想付简兮信息含量巨大的一段话,逐字逐句的解析。面前的人,过去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他不想在众人面前,在爱慕者追求者面前过分展现自己,也不想被围观。
因为什么?
因为,他在别人眼里越受欢迎,越受追捧,只会让他更明白这样的自己还是,那么的糟嫌弃,那么的不讨喜?
是这样?
所以,即使天生丽质,才貌过人,追捧无数,呼和万千……却不能忽视他伶仃的童年,被父母背离,抛弃的过往。
父母的感情荒唐不堪,另一对老人的感情太过炙热强烈。
可是,强烈的对比,并没有让付简兮对感情看好。
为什么?
是因为,一个女人选择背井离乡,抛弃一切,孤立自己为前提才得到的爱?
还是因为即使这么炙热强烈的爱请的结晶,也避免不了付天宇这种“恶果”的存在?付简兮的爷爷奶奶生前还债似的被迫接受“恶果”的惩罚,更甚的是,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直至现在,付简兮还在食用这枚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