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十八层地狱分为东地狱和西地狱,前为地狱的上九层,后为地狱的下九层。
两人缓缓沿着东地狱中间的小道朝西地狱走去。每经过一层地狱,她们便停下来观看两侧的泥塑小鬼——个个面目狰狞,不是在挖人心,就是在推人下油锅。
“那是蒸笼地狱,对付的就是长舌妇,这种人死后,就会被打入蒸笼地狱,投入蒸笼里蒸……快看那个!是石磨地狱,糟踏五谷,贼人小偷,甚至吃荤的和尚,这些人会被直接磨成肉酱!噢,简直太残酷了,你说是吧?”
听学霸对自己讲课,许白觉得很好笑。她发现梁海梅善于用说话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焦虑。自己竟也有点喜欢她的小慌乱。
“坏事做多了,没办法。”许白耸耸肩,继续朝刀锯地狱走去。
“呼,终于快看完了,你觉得哪层地狱最可怕?”梁海梅追了上来。
许白侧头想了想,说:“第一层吧,拔舌地狱,专治挑拨离间和说谎的那类人。”
“为什么?可怕的地狱多了去了。”
“因为最痛。”许白顽皮地哈哈大笑,“后面再恐怖也感受不到了,早在第一层就晕死过去了。”
梁海梅吃惊地瞪着许白——不是因为她讲了个蠢笑话,而是终于看见她发自内心地笑了。
事后许白才知道,打从在“数枝梅”吃过饭,梁海梅就确信她是个极品高冷——特不会亲近人,还像极了曹雪芹笔下的林妹妹,总是愁眉不展。一直想逗她笑来着。
许白见梁海梅愣愣地望着自己,以为她见鬼了。
“我后面有人吗?”她朝身后瞥了眼。
“小白,你觉得地狱有第十九层吗?有的话,又是惩罚什么人的呢?”
“不知道,我没想过。你觉得会是什么?”许白挠了挠头,她以为梁海梅想吓唬她。
“我猜……”谁知,梁海梅露出了她标志性的酒窝,“地狱的第十九层,是用于惩罚那些错爱的人。”
“错爱?”
“嗯,傻瓜。或许……这里注定是那些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而遭受折磨的地方。”
然而,直到梁海梅转身走出天子殿,许白也不认同这句话。她觉得爱一个人本身没有任何过错,如果那必定是真爱……不过,她可不愿去地狱的十九层走一遭,那他妈还能活着回来吗?
天色暗了下来。许白乖乖跟随梁海梅回到大部队里,她也忘了问她,什么人才叫“不该爱的人”了。
晚饭比午饭可口,也许是白天玩得太累。许白一下子横躺在床上,把小癫癫弹得老高。
梁海梅先去浴室洗了澡,换上蓝色睡衣的她坐在窗边翘着脚,一副唯我独尊的神态。
“梅梅,尝尝这个。”
许白递给她一盒黑乎乎的东西,自己也挨着她坐了下来,感受着窗外幽暗的子都夜色。
“这是什么?”
“你没吃过吗?我一直很喜欢吃这个。”许白没想到,还有梁海梅不知道的东西,“是龟苓膏。”
“哦,我以为是烧仙草。”梁海梅打开盒子,用勺子挑起一块试探性地放进嘴里。
许白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吃完,随即露出“好苦”的表情,继而又盯着自己。许白躲闪着梅梅勾魂的目光,总觉得她好像在因为什么事而埋怨自己……
“这个很好吃的,吃到后面你会觉得甜甜的。”许白鼓励道,吃起自己的那盒。
微微震动的声音。
手机响了,又是那个冯妮。梁海梅煞有急事地接起。
“我在子都,嗯嗯,就那样吧,没什么好玩的……我跟一个朋友在一起,你不认识,是住在我小区的朋友……放心,我给你买了礼物的,包你喜欢……好,那就这样吧,拜。”
梁海梅满脸潮红,许白则默默啃着勺子。
“对了,给你看我买的手机链。”
梁海梅像变魔术一样掏出两枚精致的小吊饰。许白发现上面的图案是情侣款的,便埋头假装吃起龟苓膏。
“嗯,好看。”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很随意。又一边回想梁海梅是什么时候买的,她根本没注意到!不用问,肯定是要拿去送给那个小妮子的。
梁海梅连连点头,把手机链安全放回原处,蹦达上床准备睡觉。
许白双目无神坐在那里,忽然有些不开心。她看向快被自己玩坏了的小癫癫,再看着自己手中的龟苓膏,瞬间觉得:真的好苦……
这晚,两人都没睡好。虽然许白一倒在床上就睡得跟个死猪似的,却还是被梁海梅担惊受怕的声音惊醒了。
“你听,外面有人在赶尸!”
许白迷迷糊糊走下床,拖鞋都忘了穿。后来她们发现,所谓的“赶尸”只不过是当地人在街上抛冥币办丧礼、一路狂吹喇叭罢了。
安抚好梅梅,许白再次进入梦乡。之后她就没怎么睡好,总幻想梅梅会不会因为害怕而爬上她的床……那感觉有点怪怪的,还有一点甜,就像龟苓膏。
梦里,她落入了十九层地狱,那个等着审判她的人,竟然是梁海梅!她哭着问梅梅自己做错了什么,梁海梅说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随即一大巴掌扇了过来……瞬间把她扇醒了,也扇忘了自己梦见的一切。
待她回到与子都截然不同的繁华逾市,许白才感觉自己的魂魄终于归位。
“怎么样,许白,子都好玩吗?”安安的头发比暑假前更卷了。
许白略带苦笑,提着篮球袋的安辰忽然走到她身边,红着脸对她说:“许妹,做我女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