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灵瑾正在大学堂中。
尽管水国与兽国两国使者到访凤凰城,城中很是热闹,但即使如此,大学堂也没有停课。
不过,射艺修业结束后,鹤青先生却没有立刻宣布解散,反而话锋一转,道:“三日后,在凤凰城祭天台,翼国将与水国共结友好之契。届时,凤凰城中修为最好的仙官都会去护阵,保证结契大典顺利进行。
“大学堂中不少教导武艺的先生,都受了邀约,我本人亦在其中。
“我们与凤凰宫仙官协商之后,他们同意每位先生可以带三名高等修业水平以上的弟子同往。既是增强武力,也是因为机会难得,想让你们这些孩子见见世面。”
“――!”
听到鹤青先生的话,众弟子皆是一惊。
翼族与水族结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事,将来注定要载入史册的。
大学堂内骚动好几日了,人人都想见证这个伟大之日。现在居然能有跟在鹤青先生身边亲眼去看看的机会,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鹤青先生冷毅的目光,往一众弟子身上扫去,问:“名额先以自愿为主,你们有谁愿意同去?”
哗哗哗――
不等鹤青先生把话说完,在场所有弟子的手都已经像旗帜一般竖了起来,一双双手飞得老高,生怕先生看不见似的。
灵瑾也正举着手。
其实,如果不作为高级射艺门下弟子,她同样可以前往大典。
只是如果作为公主出席,她势必要正装华服,像个人偶似的乖乖站着。如果有跟随鹤青先生同去,她就可以穿弓射服、背机关弓,比起当个没用的摆设品,还是这样对灵瑾来说自在得多。
鹤青先生淡漠的视线在弟子们踊跃的盛况上一扫。
然后他道:“既然你们都想去,那我就按自己的想法选了。我会根据你们的平时成绩和个人情况,综合起来考虑,如果你们没有选上,不必多虑。”
浏览过一圈后,鹤青先生报名字道:“朱云。”
朱云激动地一握拳。
鹤青又向四周扫了一下,道:“昌武。”
昌武将双手在胸前一抱,得意洋洋。
还剩最后一个名额了。
鹤青在所有人中看了很久,他似乎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云沐,但最后,他没有选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人,反而点了成绩是第二组第一位的弟子,便算了结。
鹤青面无表情道:“那就以上三人,被选中的人,结契当日卯时到凤凰宫北门口集合。散课!”
灵瑾默默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有些失落。
离开弓射场时,灵瑾与朱云同路。
朱云有机会去大典观礼了,显然十分兴奋。
但是她见灵瑾没有被选上,怕自己的喜悦会戳痛她,便极力绷着脸掩饰,反而安慰她道:“灵瑾,你别难过,鹤青先生都说是综合考虑了,你看云沐也没选上!可见不是因为你射艺不好。我想,鹤青先生可能是觉得你和云沐家族地位是所有人里最高的,会有别的方式出席大典,但像我们这些普通人家,若是失去这次机会,就绝无可能去看大典了,所以才优先选了我们。”
“嗯。”
灵瑾应道。
她没被选上,是有一丁点郁闷。但是朱云说的,她也考虑到了,所以并没有很伤心,见朱云这么紧张,灵瑾反而笑了。
她对朱云道:“你放心吧,我没事。而且确实如此,我本来就可以去,不该占别人名额。”
朱云松了口气:“你不介意就好。”
灵瑾微笑。
她顿了顿,认真地说:“不过,结契大典在即,虽说我们是还未结束修业的弟子,但还是要好好准备,不能丢鹤青先生和翼族的脸。”
“好!”
朱云豪气地一拍胸脯。
她说:“我最近正好找到了一把新的灵弓,威力比以前大了不少,还没找到机会好好使用呢。正好趁这次机会,把它也拿出来,让它好好露个脸!”
灵瑾与朱云聊了一刻钟,朱云还有别的修业要去,便在半道上与她分别。
与朱云道别后,灵瑾本想在机关术道室自习。
但走到机关术道室,她一拿东西,忽然发现袋子里,她射箭用的防护手套没在身上。
灵瑾一愣,又仔细找了找,发现确实没有。
……大约是刚才收拾用具的时候,将手套落在弓射场上了。
灵瑾连忙折返回去,怕如果以后再找,回头就忘掉了。这是她目前用得最顺手的一副手套,若是落在大学堂里,明天清晨的练习会受影响。
然而,当她回到弓射场上时,却见鹤青先生还留在那里。
而他身边,则是云沐。
两人正在交谈。
鹤青先生道:“云沐,此番我没有择你,是因为云鹤世家那边还有名额。你如今在云鹤世家的同辈人中,已是毫无争议的第一,定能拿到一席,不必在这里与其他人纠结。”
“是,我明白。”
云沐谦然有礼,并未争论。
但他又问:“父亲,但在第一组的人里,你为何选了昌文却没选昌武,反而挑了第二组的人?”
灵瑾听到云沐管鹤青先生叫“父亲”,心头一惊,但听他们在谈论这个,又忍不住听了下去。
鹤青说:“昌文毕竟在第一组中排到第三,他是有些才能的。在今日的情形下,我若是不选他,便说不过去。我知道,他的性情在一众弟子中颇有争议,我有时也有顾虑。不过,既然是选人,终究该公平起见,既有这个能力,就让他来吧。
“至于昌武……他个性唯唯诺诺,能进入第一组,凭得大多不是自己的本事,而是依附于他兄长。若是选他,不止帮不上忙,恐怕大家都会有异议,我也不愿因此让其他弟子心寒。”
云沐一顿,表示同意。
这时,云沐稍作思考,又问:“那灵瑾呢?我看她也举了手,应该是想去当护卫的。父亲没有选她,也是和我一样的理由吗?”
提到灵瑾,鹤青先生倒是面色微凝,沉寂了片刻。
“灵瑾她……”
鹤青先生叹了口气,回答:“是,但也不是。”
这个答案有些奇怪。
云沐愣神,问:“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鹤青转过头,淡漠地看了眼灵瑾的方向。
这一眼,让灵瑾心头一紧。
云沐没有发现她,但鹤青先生这一眼,却让灵瑾知道,鹤青先生其实是清楚她在的。
鹤青淡淡地对云沐说:“其实,还是机关弓的问题。灵瑾她射艺上的天资,确实稀世罕见,但是机关弓与灵弓的威力却差异太大。
“在只讲究个体的竞斗中,灵瑾尚且可以凭借她个人的技术弥补,以弱胜强。但将来,无论是作为护卫还是入伍,一旦编入队伍,就要讲究团队的能力。像她这样的特例,很难安排。
“这次前往结契大典,虽说弟子们是以学习为主,但实际上也要做正式的工作,以防万一。如果真的有变故,我不能只考虑个人喜好,也必须要考虑现实合理性。
“就我个人而言,对灵瑾的确有所期待,可若是真的作为弓手上战场……灵瑾她,凭借她的机关弓,目前还难以与真正的灵弓队相匹配。”
“……”
远处,灵瑾一言未发。
她感到自己胸口一紧。
然后,她微微垂下眼睫。
鹤青和云沐还在交谈,但灵瑾却不敢在此处耽搁。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休息处,拿起她落下的防护手套,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来,便静悄悄地离开了。
鹤青眼角的余光看到她的一举一动,等灵瑾离去,他眼睑低垂,又轻轻一叹。
“父亲?”
云沐注意到鹤青先生神情的变化,不解地看他。
“你怎么忽然叹气了?”
“……无事。”
鹤青道。
他沉了沉声,感慨似的轻声说:“只是有时候,不知道将实情告诉对方,到底是对还是错吧。”
“灵瑾师妹,你今天怎么了?没事吧?”
机关术道室中,天如惊诧地灵瑾。
后者正坐在机关术院子里,一声不吭地刨着木花。
她速度很快,动作很生猛,每一下都会狠狠将木材削平,不等手腕休息马上就上另一下,简直就像与木材有仇,拼命得夸张。
天如师姐一向知道灵瑾很愿意花时间花心思,但她也从未见过灵瑾这个样子,灵瑾今日的气势太强,简直将她吓了一跳。
而灵瑾听到天如师姐的声音,半天才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来,问:“师姐,怎么了?你叫我?”
天如紧张道:“嗯……那个,灵瑾,你没问题吧?”
灵瑾慢慢地说:“……?没有啊,我很好。”
天如狐疑:“真的没事?”
“嗯。”
言罢,灵瑾又低下头,继续拼命而用力地刨木花。
天如几乎要被刨出来的木花溅到,吓得推开半丈远。
而这会儿,灵瑾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