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飞鸢,是个杀手。
她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自小便流浪在街头,靠乞食为?生,直到十二?岁那年她遇上了一个人。
第一次见到那人的时候,那人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道袍,头簪着木冠,像一个寻常的小道士,腰上的钱袋却鼓鼓囊囊的。
她当时饿极了,连他人都?没有看清,便盯上了他腰上的钱袋,想偷些钱来,填饱自己的肚子,岂料自己刚靠近他,就被人群中暗藏的他的侍卫抓了个正?着。
原以为?难逃一顿打,那人却没有对她怎么?样,反而在询问她的姓名家世后,乐呵呵让侍卫将她松开。
那人长得极好,端正?的五官,皮肤几乎比她还要白,加上身上宽松的道袍,明明年纪不大,却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用着温和的语气,问她愿不愿意成为?他的护卫,他可以保她衣食无忧。
即便那时候她年纪尚小,但也有了辨别他人的好坏的能力,从?他的眼睛里?她没有看到那种觊觎的贪婪,只有温和的善意,于是便点了点头。
随后他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府邸里?,唤一个侍女?为?自己换衣收拾。她听见他的仆人唤他九郎,原以为?他是哪位达官贵人家的小郎君,后来才知道他竟然是一位皇子,行数第九,外人都?唤他做九王。
期间,他问过自己的名字,自己摇摇头,不愿提及自己的过去,他见状也没有追问,便给她起了一个新名字。
“竹君为?骨楮君身,学得飞鸢羽样轻。看你这?么?瘦小,就叫你飞鸢怎么?样?”他望着天际,又看向自己问道。
此后,飞鸢便成了她唯一的姓名。
他的身体并?不好,天气一冷,就会咳嗽不断,夜晚整宿难眠,即便在自己面前,他也强壮不到那里?去。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她开始习武,立志要护他周全。
哪知到最后,她并?没有做到一个护卫该尽的职责,反而让身为?主人的他拼死掩护她逃脱一命。
九王府下有一条地?道,它能通向城外的凌云观,是她主人保命用的最后一条退路。
可当那天逼宫失败,她好不容易将主人从?宫里?救出?来,要通过地?道逃出?京都?的时候,却发现地?道的出?口竟被巨石所挡,从?内根本无法推开。
见此,她的主人不怒反笑,平静地?说道:“看来,天要亡我也。”说着就要转身走出?地?道,去与那些追踪他而来的皇帝走狗作个了断。
她不顾肩上所受的箭伤,立即挺身而出?,挡在了主人的面前,道:“不如由飞鸢与其他人留下来,替九王断后,然后再由几人护送九王,从?后院飞檐走壁离开?”
她一出?声,其他的护卫便齐齐赞同,唯独他的主人不肯答应。
昏暗的地?道中,主人那如玉雕砌而成的面容,离她近在咫尺。他用如意敲了敲她没有受伤的那侧肩膀,嗓音依然温润若清泉,道:“飞鸢,死亦有节。”
“本王身为?堂堂一千乘,从?不贪生畏死。既然他们?做得如此卑劣,断了本王的最后一条生路,本王再逃,岂不是太丢了自己的颜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哽言想再劝,却被主人止住了话?语。
主人神情突然一换,严肃地?唤道:“飞鸢!”
“属下在!”她连忙应和道。
“你武功高强,即便负伤,外面的那些兵甲也定?然拦不住你。本王要你趁乱潜逃出?去,不必留在这?里?陪本王送死!”主人对她命令道。
她不愿离开,却听主人对她说道:“这?是本王对你下的最后一个命令,你敢不从?吗?”
最后百般无奈之下,她还是被主人逼走了。
杀出?重围,回看九王府的最后一眼时,天梯已然自院子里?拔地?而起,照亮了整片夜空,临近门户的百姓不知发生何事,皆启窗探头出?来查看。
眼泪蓄满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仅记得主人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道:“不必为?本王复仇,好好活下去。”
还有一次,她鼓起勇气问主人:“九郎为?什么?要收留属下?”
“因为?本王一见到你,就觉得你和本王是同一类人。”他嘴角含笑道,仿佛能看到她心里?所掩藏的秘密。
她父母生了很多?孩子,她有四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她父母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就用三贯钱将她卖给了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做童养媳。
那时候她只有十岁,那个老男人就迫不及待想对她下手,被她用暗藏在衣服里?的锥子扎进?了脖子里?,一命呜呼。
她往他肮脏的茅草屋里?点了一把火,让老男人和他的屋子一齐化为?灰烬,之后便流浪在街头乞食。
这?便是她心里?隐藏的秘密。
看着逼死主人的那人心口中箭,跌落马下,必死无疑,她勾起一丝微笑。
这?人送了她一箭,现在她既还她一箭,也报了主人的仇,两相扯平,她终于有面目去见主人了。
送葬队伍里?朝她冲过来的护卫越来越近,她将最后一根弩—箭扣上弦,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属下没有辜负九王的命令。”好好活到了她使命终结的这?一天。
一念落下,便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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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自胸口蔓延进?肺腑,舒殿合整个人跌落马下,尘土弥彰她的双眼,她的两耳嗡嗡作响,嘈杂的声音在她耳边喧嚣。
有人唤她驸马,有人唤她姑父,有人手掌贴着她的脸,急促地?唤她…舒殿合,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块,传到她的耳朵里?却齐齐失了真,宛若来自异世的呼唤。鲜血自她口中不停的溢出?来,她感觉自己被人手忙脚乱的抬起来,不知要送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