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后街上闹吵吵一二十个孩子正在厮闹,三五个小孩在玩叠罗汉的游戏,又有几个在墙根下抽陀螺,剩下的几个小孩拿着几文钱正指着卖吃的、卖顽耍物件的生意担子挑拣。①冷子兴正携了妻子回岳家,几个小孩看到,便丢了游戏同周瑞家的女儿顽笑。
孩子们一路跳蹿蹿的围在冷子兴夫妻前后,到了周瑞家的院墙外,便喊道:“大大妈,你女婿女儿来了。”
今天女儿回来,周瑞家的专门同王夫人告了假,一直等着,听到了忙出了院子,携了女儿的手打量她的脸色,见她气色极好,心里便放下心来。
周瑞家的往家里走,又让雇的小丫头抓了一把零嘴散给小孩们。冷子兴把几十文钱放在为首小孩的手心里,让他多买些吃的分一分。孩子们便笑着跑开了。
来到房里,周瑞家的和女婿、女儿说些闲话,等吃午饭的时候,周瑞也从外面赶到家里。冷子兴起身便迎,问岳父去忙了什么事。
周瑞道他去弄田地的事情了。吃饭吃得尽兴,喝了几杯后,周瑞便说开了:“这事说来话长,太太一生了龙凤胎,就打量着买些田地做小女儿的嫁妆。前天太太已经出了双月子,眼看就能见人,着他去回禀了。我早就看好了连片的田地,偏巧这几天有人出头争夺。”
争买田地的事情一扯起来便费时间。
周瑞家听了便出了个主意,她就提起了一个人。二十年前有一个做过京官姓王的人和金陵王家连过宗,前段时间这个小名狗儿的王家人成婚了,他的妻子刘氏和她母亲刘姥姥过来拜访了一趟,听说他们现如今已经搬到城外原乡住着了。那地方就在要买的田地附近,可以让他帮忙处理下争端。
冷子兴附和岳母的主意。“争买田地的事情,反而不好闹大。悄悄的处理好还能显出岳父的几分本领。以后岳父在府里更有体面。资历到了,府里说不定会让岳父专管田地的一摊子事情。”
周瑞想了想,觉得有理。眼见已经有了处理这桩棘手的事情的办法,他心情更加好了。问女婿婚后打算做什么营生。
冷子兴道他在古董行中做了许多年,便打算在都中开一家。也让妻子可以做当家奶奶,过使奴唤婢的日子。
周瑞见他心里有主张,便越发翁婿合意,另外又整了酒肴,喝酒上头,周瑞不知不觉说起了荣宁二府的家事。
“荣国府如今生齿日繁,政老爷这支儿孙越发的得意了。珠哥儿眼看就能科举下场,有了功名,就能光耀门庭。大姐儿也是秀外慧中,府里人人赞美。政老爷教子有方,今年又得了一对龙凤胎,聪明伶俐,凑了两对好字。宁国府看着就大不如了,敬老爷有了修道之意,珍大爷一惯的渔色,又没志气,敬老爷只得一个珍大爷,珍大爷也只有一个蓉哥儿,两代单传,儿孙稀薄,也都不好读书,以后也就走爵袭捐官的路子。等敬老爷离府,珍大爷做了族长,那府里只会越发的不堪起来。”
冷子兴听了,对宁国府便无兴趣,只兴致勃勃地问荣国府的情况。
周瑞和周瑞女儿则去房里私话,周瑞问她新婚这段时间,日子过的怎么样。周瑞女儿赖在母亲身旁,红着脸不说话。
周瑞手指头点她额头:“听听,女婿让你以后过当家奶奶的日子。你还怪我们不让你去府里当丫鬟,没法子穿绫罗吃珍馐。凭我们是太太的陪房,就是让你去珠哥儿身边做了大丫鬟也不过是享受一段时间,到了年纪还不是要配小子。便是以后做了姨娘,也要看人的脸色,半奴半主的日子哪有外面做正头奶奶来得自在。我们统共就你这一个独生亲女儿,满心满眼的为你打算,你爹上进,我也得太太的看中,这些年攥下来的体己钱最后还都补贴给你。”
周瑞女儿揪着母亲的衣角,低低地应道。
她回门的时候王夫人的孩子还没出生,之后跟着丈夫回了扬州原籍入了族谱,在扬州待了三个月,来回路途上用了些时间,回到都中已经是几个月过去了。她吃饭时听父亲提王夫人生了龙凤胎,便问母亲府里有什么新鲜事吗?
周瑞家的便笑道:“说来也是奇了,太太生了一对龙凤胎,先出来的是个姐儿,后出来的是个哥儿。先后隔了半个时辰,姐儿生辰是四月十七日子时,哥儿的生辰落在了第二天。这还不算奇,更奇的是姐儿手里握着一块五彩晶莹的玉,眉心有米粒大的一点胭脂记,细巧是个观音的相貌,老太太爱的不行。”
周瑞女儿一听到这传奇故事,便眉飞色舞。她丈夫平素见惯古董物件,听惯了各种和古董有关的传奇事情,她耳濡目染,也有了一番见识,懂得很多这里面的道理。汉朝的钩弋夫人可不就是如此。她便连连夸道。“这真是奇了,姐儿一定是个有大造化的。”
“这还不算奇,姐儿打一落地竟是不要奶嬷嬷喂养。”周瑞家的又道。
她女儿再次惊讶,“这是怎么说,可是嫌弃奶嬷嬷不洁净?”
“可被你猜着了。太太见姐儿不吃奶,急的又唤了哥儿的奶嬷嬷去喂,还是不吃。换了几个预备嬷嬷,也不行。老太太急了,便让家生子里有奶水的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