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姣姣,星子密布。
许如卿同何兆尹从天牢回来时,已是半夜三更。何夫人等候许久,一见他们回来就迎上来,同何兆尹说着亲密的话。
许如卿很有眼色的告辞了。
回到客房,许如卿点亮了油灯,将门窗都闭紧。然后在桌边坐下,从怀中拿出一个腊丸。
正是今晚许丞相放在他手心的东西。许如卿食指与拇指一齐用力,蜡丸便裂开,发出吱呀一声脆响,一块被叠的方方正正的小纸条从中滚落下来。
许如卿缓缓展开,里面用小楷写了三行字:宣亭,纵十横四,梁御史。
宣亭是许如卿在许府曾经居住的庭院里的一个水中亭。
他以前经常在那里做功课,许丞相偶尔去看他,就在这水中亭里考教他。
那个时候许如卿还是许丞相心里最争气的嫡子,是他引以为傲的孩子。许丞相也是许如卿心中孺慕的父亲。
只是那都是很久以前了,就算回到当初的场景,也再找不回当初的心情。
许如卿平淡的神情在这一刻与殷子时十分相似,他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当日的事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就算时过境迁,伤口结痂,当初的剜心之痛仍旧时时刺激着他的神经。
这是父亲第一次让他做这种事,也是最后一次了。
小纸条在油灯里飞快的燃烧。火光蹭的亮了许多,又沉寂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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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膳时,许如卿同何兆尹说:“何伯伯,我有一些旧物落在许府里,想拿回来,您有没有法子让我进去?”
何兆尹慢条斯理的夹了口菜:“自然是有的。那看守的队伍里有我的人,虽然不多,也起不了大作用,但放个人进去还是容易的很。”
“只是你要小心,莫被旁人看到,不然我这颗棋子就废了。”
“我知道了。”许如卿点头。
夜晚行事比白日行事要方便许多,为求妥当,许如卿决定今夜潜入许府。
夜里的许府还是安静又热闹。安静是因为无人交谈,只有四处巡逻的脚步声;热闹是因为灯火很亮,人也很多。
许如卿穿了士兵的服装,头发也全部扎成一个髻。只是面容过于引人注目,他就抹了点姜黄粉,盖住白皙的脸。
他来到许府后门,接应的人就守在这,那是一个面容忠厚的青年,许如卿走过去掏出何兆尹的令牌给他看,他嘱咐许如卿小心些,尽快回来。
许如卿应了,转身往里走去。
许如卿原本住的院子是正随院,是在许府正中的位置,要穿过九曲回廊,走过花园小径,大概一刻钟的脚程。
其间几次碰见巡逻的士兵,都有惊无险的躲避过去。
正随院门被铁锁锁了起来,没有人在这里看守,许如卿拨开围墙旁的一片青竹,青竹下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口,他弓下身钻了进去。
这还是他从前闲着无聊自己挖的,方便逃掉功课出去玩,后来那个人当他的先生,他就再没逃过课。
绕过一片莲池,宣亭就静静的伫立在眼前,只是许久没人来,亭中的石桌上覆了一层细灰。
纵十横四,即是纵数第十,横数第四,许如卿环视四周,最后视线定格在地板上,又蹲下在那位置敲了敲,果然比旁的石板要空许多。
手指摸了一圈,在那石板旁摸到一个凹槽,用力一按,石板就升起来。
里面有一卷宗卷,许如卿将它放入怀中,又将地板恢复原样,最后抬起头看了宣亭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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