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承期拇指按了按手指骨骼,传来令人压抑的咯咯声,那挺拔深邃的眉弓阴郁起来更添几分可怖。
凉飕飕地道:“好极了。但?是顾怀曲,你知不知道?”
“那些魔核本就与?我体内的血脉相连,你用你的仙主之血浇注在上面?,本尊反而能从中汲取灵气?。这几年,本尊的修为之所以能恢复这么?快,都是得益于你的血。”
他眉眼?阴狠狠道:“这三年之中,你以为本尊死了,可本尊还?活得好好的!你以为你割的血是为了你那些徒弟,可实际上受益的还?有本尊。本尊受益,便是整个魔界受益!”
“顾仙主……事到如今,你可曾后悔么??”他阴冷尖锐地质问。
不必多说,顾怀曲那么?想他死,怎么?可能不悔?
只可惜一切已经迟了。
顾怀曲闻言却没什么?反应。
他依旧眉目冰冷,沉默不言,手臂上那道刀口深长,溢出的血液像一缕细弱的水柱,渐渐漫延到了脚边,脸上唯一可见的一点血色也彻底褪尽了。
苍白得犹如死人。
熔炉里的火焰还?在滚滚烧灼,燃着经棠缔造的魔核,和顾怀曲的鲜血。
郁承期渐渐觉得体内开始发热,熔炉烧尽了那些血,融于魔核之内。顾怀曲血液中的灵气?开始充盈他的骨骼经络,手臂上的帝尊纹印阵阵发烫,代表着他的魔核,就快要彻底成型了。
他双眸依然死盯着顾怀曲,冷冷眯起眼?眸,又开口道:“顾怀曲,有件事,本尊还?是没想明白……你究竟更怕本尊会祸害仙界,还?是更怕你的弟子会死呢?”
“本尊真想砸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如今你明知本尊还?活着,为何还?要继续割血?难道你宁可耗损自己的命,让本尊从中受益,也要救那几个废物?那些痛恨魔界的仙民,仙魔两界的旧怨,在你眼?里又不重要了吗?!!”
当年他对自己割舍得那么?决绝,对其他人可以却纵容至此?,就连什么?仙魔恩怨也不顾了?!!
单是想一想,郁承期心头便暗恨丛生,冷笑?了声,森森讥讽:“顾怀曲,这就是你所谓的仁义??你可不可笑?!!”
他简直气?极也恨极了。
原来从头至尾,他才是最蠢的那一个!他坚信顾怀曲心怀大义?,这辈子不会为私情所动,可实际上呢?原来顾怀曲也是有心的。
只是那颗心里没他而已。
顾怀曲可以为了那几个弟子割自己的血,耗自己的修为,折自己的命,却独独不能接受他这一身魔族的血脉!
好……
他认了。
“那现在,顾仙主打算如何呢?”
郁承期极尽嘲讽地看着他,满腔地鄙薄与?杀气?。
“如今山海极巅也护不住他们,你心爱的弟子们就要被处死了,就凭你能怎么?救他们?”他嗤笑?了声,“杀了本尊吗?”
事到如今,除非那几个人体内的魔气?完全消除,否则只有一死。顾怀曲用他的仙主血浇灌了整整三年,又用熔炉炼化,现在除了杀死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郁承期看着他那张血色全无的脸。
苍白得像一触即碎的冰魄,那双眼?睫轻颤,原本还?能勉强抑制住颤抖的手臂,如今已经控制不住了,在剧烈地发抖,那极深的刀口未曾包扎,血已经流了一地。
他的灵力与?鲜血耗损了那么?多年。
原本就是个半死之身了,灵力又被掌控着。
他拿什么?杀他?
“是我自私自利……”
就在郁承期打算等着看一出好戏的时候,顾怀曲的唇忽然动了动,说出的话?极为陌生。
“什么??”郁承期眯起眸,没敢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是我自私自利。”顾怀曲闭了闭眸,冷峻的脸苍脆得好似一张白纸,清冷道,“我曾经为了仙界,想用你的命去换旁人的命……是我不配为人师。”
“无论是你,还?是其他弟子,我为了一己私念,想做的太多,可终究没做成几件事,反而拖累了所有人。”
“……这些皆是我之过。”
郁承期一时困惑,忽然听他这么?说,不仅不觉得痛快,反而有种难明的心绪在翻涌。
他手臂上的纹印愈发烫得厉害,浑身的灵流躁动,魔气?不受控制的浑然四溢,黑气?笼罩了他的周身,已然是魔核大成的前兆。
那双眸底阴翳探究地盯着顾怀曲,咬牙讥讽道:“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难道以为这样本尊会心甘情愿的为你去死,救你那几个徒弟??顾怀曲,你是疯了么??”
顾怀曲无甚表情,看着他:“你的修为就要彻底恢复了?”
“是。”郁承期下颚微扬,冷漠至极,“你已经没机会杀死本尊了。”
顾怀曲脸上竟有几分难以察觉的缓和,缓缓闭上眸,认同一般地喃喃:“的确,没机会了……”
他略微睁开眸,并未看向?郁承期,嗓音一如既往的薄凉,透着几分虚弱:“如今你修为恢复了,可是要回魔界?”
郁承期面?露讥诮:“自然。”
“既然如此?,你可否再?听我一言。”
顾怀曲缓缓地说。
“我希望你今后能好好统治魔界。你既然身为帝尊,就不要有负众望,魔界无你,便会出现有心之人暗中操纵大局,就像这几十年来一般,魔界始终有人恣意妄为,长久下去,终究会酿成祸端。”
郁承期眯起眼?,好似有些看不懂他:“若我偏不呢?顾怀曲,你今日?很奇怪,本尊说过魔界与?我无关,本尊只为自己着想。”
顾怀曲神色愈冷了几分,因?为失血过多,眸中已经有些涣散,仍然竭力定定地盯着他。
“可你是魔主,这是你该肩负起的东西。”
郁承期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倏忽肩膀一颤,笑?出了声。
他极为讽刺地瞧着顾怀曲,冷峭的脸上满是阴戾沉郁之色。
“顾怀曲,你在说什么??”
“当初得知本尊的帝尊血脉,你不乐意,要杀了我。”
“如今本尊想做个昏君,不管魔界,你还?是不乐意,反过来教训我。”
他色泽浓黑的眸中满是尖锐,薄唇森冷:“你有病吗?本尊何时轮得到你来指使!”
顾怀曲嘴唇抿成一道直线,看着他,冷淡地眉间微微蹙紧,那双眸里好像又一次涌现出失望。
却再?也没说出什么?。
郁承期手臂上的灼痛感已经开始蔓延到了五脏六腑。
他浑身的灵力蠢蠢欲动,仿佛暗藏着凶恶涌动的岩浆熔火,就快要克制不出的破开岩石,山雨欲来。
魔核将成。
他连嗓音都被灼哑了。
这一次他好像看不到顾怀曲的神色,凉凉地垂下眼?,漠然无情,伸手握住了顾怀曲那只血流不止的手臂。
更像是警告一般,拇指轻轻在他的皮肤上擦过,轻声道:“师尊,对自己好一点。”
“别忘了,师尊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他抬起眸,眼?里如一柄沉锋暗刃。
“待本尊回来的那一日?……便是师尊,随我回魔宫的时候。”
“师尊,等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还有一更在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