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生物钟的福,早上五点半不到,她就睁开眼。
窗外黑漆漆一片,路灯发出的黄色灯光愈发黯淡,飞蛾早已不知跑到哪里了。
这一夜程言睡得并不好,翻来覆去折腾到凌晨才睡下。
她想了很多事,也梦到了很多事,过去的,现在的,还有自以为被遗忘的……全都随着韩商的到来一起涌入脑海,像是在提醒她,别忘了之前发生的事。
梦境让程言有些恍惚,她看着天花板好一会,才慢慢坐起来。
下床将玻璃窗推开,纱窗仍旧关着,清晨微凉的空气透过缝隙吹到屋内,程言还有些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
程言揉了揉眼睛,准备去卫生间洗漱。
她刚到客厅,就听见防盗门传来吱呀的轻微转动声,程言抬头望过去,正好和黑衣少年视线撞到一起。
韩商穿着黑色的运动服,一手摁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握着一瓶水,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清晰明显,他呼吸稍微有些沉重急促,应该是刚锻炼回来,额头上还带着汗珠,打湿了额前几缕黑发,浓烈的荷尔蒙扑面而来。
程言嘴角抿直,感觉一大早的好心情都被糟蹋了。
她看也不看黑衣少年一眼,径直进了卫生间,直接把门反锁。
磨砂玻璃门上倒映的模糊身影,细细浅浅的。
程家有两个卫生间,一个在这里,另一个在主卧,也就是程远山住的房间。
程远山还在睡觉,隔着门板都能听到规律的鼾声,韩商没去打扰程远山,收拾了一下,拿着单词书去露天小阳台。
他很少说话,哪怕念单词,声音也格外轻,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吹散在明阳市的早风里。
程言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少年修长劲瘦的身体半隐在黑暗中,另一半露在暖黄的灯光下,他专注地看着手上的单词书,灯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落下了浅浅的阴影,形状好看的薄唇不断开张闭合,一个个念着书上的单词。
韩商似乎是察觉到程言的视线,抬头看过去,眼瞳被灯光染成浅浅的琥珀色,清澈地可以看到黑色的瞳仁。
即使很讨厌他,程言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生了一副好皮相。
不过就算张得再好看,程言还是讨厌他。
讨厌到和他待在一个地方都觉得难受。
程言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厨房。
许君月刚去世的时候,家里可以说是一团糟,程远山不会做饭,只好带程言去学校食堂或者饭店,可学校总会放寒暑假,在家也不可能天天去外面吃。
于是程言开始自己学着做。
可能她的确遗传了许君月的心灵手巧和好厨艺,没过多久就做得有模有样了。
七中的早读六点半开始,时间有限,程言早餐没做那么复杂,下米煮了一些粥,切了一些土豆丝和胡萝卜丝清炒。
程言做早饭时,浴室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程言知道那是韩商在里面洗澡。
还真把这当自己家了。
程言抿紧唇,看着手里盛满粥的白底素胚带蓝纹瓷碗,手一松,瓷碗直接摔在地上。
滚烫的热粥溅到四周,有些洒在程言的小腿上。
白净的小腿瞬间被烫红。
程言只是皱了皱眉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疼才好,
疼了才能多长些记性。
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随后一个有些急促的脚步出现在厨房。
程言没抬头,继续低头收拾碎瓷片,却突然被韩商抓住了手腕。
她愤怒地抬头,撞进了韩商黝黑的眼睛里。
“你烫伤了,需要处理。”他陈述事实。
程言冷笑着甩开手:“那又怎么样,我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
她说完,将碎瓷片包好扔进垃圾桶里,收拾干净后又从壁柜里拿出一只新碗。
一只骨瓷绘浅褐色条纹的碗,和其他两个白底绘蓝纹的碗完全不同。
放在一起,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突兀感。
程言重新盛了一碗粥,将两个绘蓝纹的碗端到客厅里,留下那个绘褐色条纹的碗,孤零零地待在料理台上。
韩商回头瞥了程言一眼,她已经坐在餐桌前,没有再回来的迹象。
毫无疑问,料理台上的这个碗是他的。
估计刚才那只碗就是她故意摔破的,目的就是换一只碗给他,好让他彻底意识到,他们绝不可能是一家人。
韩商垂着眼,伸出修长的手指,曲起骨节,弹了下骨瓷碗。
“噔”
清脆的声音在厨房回响。
碗里热粥升腾出的袅袅热气,将男生眉眼笼罩其中。
眼睛微敛,睫毛垂下,阴影细细碎碎落在眼瞳里。
他唇角勾了起来,突然低低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