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韶沉吟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依我的意思,这件事娘还是不要提的好。”
“且不说林公子一看就知道是个眼光很高的人,未必能看得上清芸,只说他那性子,过于冷淡,又少言少语,实在不是个做丈夫的好人选。娘还是给清芸再相看相看其他的人家吧。”
薛清宁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却默默的为薛元韶竖了个大拇指。
他对林星承的这番评价很中肯了。
徐氏还是很听信自己大儿子的话的,想了一想,便说道:“既如此,那这件事就算了。”
但林星承却不晓得怎么知道了这件事,两日之后薛清宁遇到他的时候,才刚刚恭贺完他考中会元的事,忽然就见他皱着眉头在问着:“我听说你母亲想给我和你二姐说亲?”
自打去年乡试之后,薛清宁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好像但凡她出门逛一逛,就总能遇到林星承。
但后来她实在没有法子了,便整日只在上房的院子里面走动,甚少出门。今日也是见春光明媚,桃李争妍,才想要到园子里面走一走,赏赏春、光的,不想就又遇到了林星承。
两个人此时正站在一株杏花树下面。
这株杏花树栽种的有些年头了,冠盖如伞。这会儿枝头开满了粉粉白白的杏花,有风吹过来的时候,杏花花瓣扑簌簌的随风落下,宛如下了一场杏花雨。
场景是极美妙的,但是薛清宁心中却是一惊,压根没有心情欣赏。
这件事怎么被林星承给知道了?看他现在皱着眉头说这话的样子,显然是不大高兴的。
否认是肯定没法子否认的,他都已经知道了。想了想,就说道:“确实是有过这么一回事。我娘她是因为很欣赏你的才学,又见你和我二姐年岁适合,就想要撮合你们。不过后来经由我大哥一说,她就没有再提这件事了。”
心里只盼着林星承不知道薛元韶对他的那番点评。
好在林星承并没有继续追问这件事,只垂眼看她。
十二岁的少女,个子抽条了不少。穿一件杏子红色的春衫,鬓边簪了一支镶红宝石的金累丝蝴蝶簪子,眉眼越发的娇美清丽。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还是如同以往一般的澄澈清透。现在这般抬眼望着他的时候,仿似她的眼中就只有他一个人......
林星承心中微动。
他微微的侧过头,看旁侧被风吹的纷纷扬扬的杏花花瓣。
他是肯定不愿意娶薛清芸的,但若是徐氏想让他娶的人是......
心中突的一跳,紧接着后背猛的也出了一层热汗。
他不知道他为何会忽然就有这样的想法,明明薛清宁现在虚岁也才十二,较他要小六七岁。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刚刚他仅仅只是这般一想,心中却是蓦地一阵令他都感到紧张不安的悸动。
然后他就震惊的发现,他甚至是很享受这一种悸动的。因为一直以来他只以为自己已经是一潭死水了,一颗心早已被冰封存,却没有想到还能如现在这般急剧的跳动着,让他刹那间感觉自己也是一个鲜活的人。
再往前想,每每令他心境起伏的人也就只有薛清宁了......
像是猛然察觉到了什么,林星承面上血色褪尽。
但不可否认的是,胸腔里的一颗心却是跳动如擂鼓,让他这一刻觉得口干舌燥,手脚皆在轻微的颤动。
一时竟是有些不敢面对薛清宁了,目光无意识的望着旁侧的一株茶花。
同林星承在一起的时候,薛清宁最怕的就是他这样不说话,面无表情的时刻,实在是太尴尬了。
偏偏她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跟林星承说什么话。也唯有沉默,垂眼看着自己手腕上面戴的镯子发呆。
这是一副花丝镯子,上面还镶嵌了几颗黄豆粒大小的珍珠。是孟锐送给她十一岁的生辰礼物。
去年生辰他送自己的那一副红珊瑚手串,后来她才听薛元青说起值两千两银子,只吓的她差点儿就要还给孟锐。今年的这一副花丝手镯,虽然孟锐不肯说价值多少,但只看这是赤金的,还是花丝这样精巧的手艺,以及上面那几颗圆润的珍珠,就知道价值肯定不菲了。
当时她就不肯收,却被孟锐不由分说的拉过她的手腕就给套了进去。
他这个人总是这样,一旦自己打定主意的事,就容不得别人反抗,极为的强势,也不讲理。甚至还要她往后每天都要戴着这副手镯子,又或是那串红珊瑚手串,说是这样她一看到这两样东西,就能立刻想到他,不至于忘了他这个三哥。
想到当时孟锐说这话的样子,薛清宁忍不住的想笑。
但随即她又觉得有些黯然起来。
年初的时候,河北保州有一伙强人揭竿而起,很快的便成燎原之势,当地官府不能抵挡,急速写了章奏送入京。
因着河北与京城临近,此事小觑不得。一番朝议之下,皇帝下旨,着孟锐领五千神策军精锐出征河北保州。
孟锐也确实不负众望,不过月余的功夫,便将那伙强人的几位头领拿下,着人解送入京。至于其他的乌合之众,也再不能成气候。
原是就要班师回京的,但前几日山西却又有八百里军情急奏入京,说是鞑靼大举犯境。
朝廷便又下旨,着孟锐暂不回京,领军立刻改道去往山西襄助。
此次薛元青和崔子骞也是随同一块儿去了的,徐氏这段日子在家中甚是担心,不晓得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回京。
薛清宁自然也是日夜挂怀。不想到这些事的时候还好,可一旦想到,不由的就会想他们现在到哪里了,正在做什么。
战场凶险,可都要平安的回来才行啊。
想着这些事,一时之间倒没有去理会林星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