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烟寒想起冯轻尘提议的杀了孟无悲,耳边便像是响起了点酥剑清越的剑鸣,她的杀心被孟无悲轰轰烈烈地惊动了,像天边滚滚的雷,每一声炸响,都在她耳畔反复呢喃:“...杀了他。”
孟烟寒深吸了口气,右手已经不着痕迹地按上腰间的点酥,问:“孟无悲,我的喜欢,萧漱华的喜欢,还有那么多不知名的人的喜欢,你是怎样看待的呢?”
“......”孟无悲的神色依然平静如旧,而他郑重地思考了一会儿,低着头开口,“贫道不解。”
“...不解?”
孟无悲微微点首:“他很好,你也很好,应该世间大众都会喜欢。”
但他不解。
孟烟寒明白了,原来他只是不解而已。
她也好,萧漱华也好,世上这样多的痴男怨女,在孟无悲那里都是隔雾看花的玩意儿,他知道这些感情的存在,也不会惊扰这些感情,可他就是不解。毕竟你怎么能强迫一个不解风月的人去效仿他们死生不论的爱恋呢?
或者,她当年因他不经意的只言片语而浮想联翩的每一次,都只是这位的不解和困惑罢了。
孟烟寒发誓,她从未这样痛恨一个人。
可她恨过这么多,杀过这么多,竟然也是第一次感到杀伐的无力。
孟无悲此刻没有佩剑,且对她毫无戒备,可她依然不一定能杀了孟无悲,而且一定无法令孟无悲因为不曾爱她而感到后悔。
因为他连她为什么出剑都一知半解。
“别再叫我无欢了。”孟烟寒忽然感到很疲倦,她背过身,轻声道,“无欢因为对你爱恨不能,决定自尽了。”
孟无悲双唇微碰,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孟烟寒接着说:“孟烟寒也只是孟烟寒,不是任何人赐的名字,和任何人都无关。”
她的点酥剑杀尽天下恶徒,却杀不了一个呆子。
她想走出洞府,却听见一点衣料摩擦的窸窣的声响,孟烟寒眨了眨眼,看见通道背光处的阴暗里走出一抹消瘦的身影,萧漱华穿着一身白衣,腰间佩着那把赫赫有名的桂殿秋,笑得温柔非常:“孟郎,你一直没动静,我只好不请自来了。”
冯轻尘紧紧地缀在萧漱华身后,本就狭窄的洞府就此显得格外逼仄。
孟烟寒故作从容地理了理衣袖,开口道:“这算与我无关了吗?”
萧漱华笑眯眯地,轻言细语地问:“那你说服孟郎了吗?”
“说服他?”孟烟寒冷笑一声,“如此礼遇,不知道的还以为守真君是叫老娘过来给小侄子取名的。”
萧漱华道:“那可令师妹失望了,本座的确没有这般神通。”
“可惜了,既然不能奉子成婚,守真君还是自己吃了这次亏吧。”孟烟寒状若无事地指了指孟无悲,莞尔道,“反正我已和他了断了,守真君要如何决断,不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那么孟郎的意思呢?”
萧漱华问出这一句时,向来从容不迫的语气都像玩火自焚一般浮出些紧张,孟烟寒毕竟是女儿家,只消一眼就能从他紧绷的脊背,青黑的眼圈一窥一二,这人恐怕早就深知答案,偏还虔诚祈祷了无数个日夜,就为了这把悬在头顶的、注定令他鲜血淋漓的尖刀。
——值得吗?
而孟无悲动了动唇,满目不忍,却终于朝他最亲近的人的命门刺下了那一刀。
他们都知道他的秉性,生来正直坦率,就算明知前路是死,也绝不虚说半个字。
孟无悲道:“萧卿,你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