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笨还是别有意图?林尧平有点怀疑,却在下一秒恨不得直接飞过去。
“还有符曲来的贵小姐。”
林尧平顿时惊起,瞬间一丝睡意也无,万分严肃地看着窗户上的剪影,他向来只道恩人是从朝平来的,从没有说过半句“符曲”,那清明小僧手上是真有线索!
“师兄说他命不久矣,但一见舍人就知道您是当年的孩子,希望能在临死前帮您一把,最后再积点善德。”屋外的小僧说道这时,不由得哀叹了一声,声音都有些颤抖,“您要是愿意听的话,就随我来吧。”
说罢,那小僧尼的黑影一动,没有等林尧平的回应,便自顾自走了。
见那黑影绰绰渐行渐远,林尧平一动,披着氅子跟出去了。
风雨飘摇,惊雷震响——与十年前那个夜晚并无二致。
十年了,上门提供线索的人络绎不绝,却不是人尽皆知的内容,就是胡编乱造的谎言。就连“符曲”二字,都是十年来第一次被提到。
清明的禅房门口有两个曹家的小厮正在把守。林尧平回身一瞥,见那带路的僧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眸色又是一深,守门的小厮看到了他,互相疑惑地看了一眼。
却还是远远地冲他恭敬拜到:“林舍人。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林尧平整好面色,从善如流道,“其实我与那清明早年有些情分,便想着最后来看一看。”
那小厮们毫不怀疑,毕竟关的也不过是个通奸偷盗的和尚,戒备不大:“那好。您进去吧,他刚才已经醒了。我们在这守着。”
“不,”他不想别人听到他们的对话,“这里没事,二位能回避一下吗。”他一双眸子稳稳地看向他们,用的是问句,语气却是温和的命令。
那二人对视了一眼,想这将军府二公子也不好违逆,那清明又半死不活也出不了什么事,就乐呵呵地去班房里烤火了。大晚上的,谁想在寒风里守门呢?
刚推门进去,就见清明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桌上还有一壶热茶。
林尧平信步上前,坐在了他的对面。
“林舍人。”清明合掌一拜。
那清明本就清秀俊俏的脸在烛光的映衬下越发显得温和,少去了那种狰狞狼狈的表情,林尧平发现这清明倒确有勾引人的资本——
比起那曹公子的话更是。
他轻咳了一声,一上来就直入话题:“你都知道些什么?”
清明不做声,只是伸手倒了两杯茶,一盏递给了他。
林尧平端起茶盏,见清明一饮而尽,虽有所防备,但实在想不到这小僧害他有什么用,便礼貌性地小啜一口。
烛光映着他的眼,他沉默了半晌,开始把那段往事娓娓道来:“当年其实路过南州,但小姐却突然玩心大起,不肯动身回符曲。”
林尧平听到“符曲”二字,忍不住浑身一颤,十年来这两个字像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一直深埋在他的心口,此刻被人这么淡然的,像是在话家常般地念起,感觉怪的很,心脏扑通扑通地开始跳,好像那个映在水里的月亮真的被人捞了起来似的。
“下人们怎么劝都劝不了。一筹莫展之时不想她带着贴身护卫和偷偷准备的包袱私自离开了商队的驻扎的院子,在城里玩了一通,最后还带着人出城,企图跑到衮州,试图再拖些日子回去。”
他说这话时很是怀念,痛苦万分,仿佛恨那茶水不是酒水,不能一醉方休。
“后来却不想遭遇滂沱大雨,”他看了眼窗外,“或许和今天很像吧。”
“别无二致。”林尧平也回想起那个雨夜,和今天一样,这般冷得人直哆嗦。他忍不住喝了一口热茶,热气逐渐蔓延而上,却好像驱散不走那阵汹涌的寒意。
清明看了看他,继续道:“因为大雨,小姐只好停下脚程。这时就看见了当年舍人所在的那座破庙。”
林尧平只是听着,没有说话,像是又想起了那种饥寒交迫的感觉。
“好在小姐虽然娇气霸道,但聪慧心细,没有带您淋雨回城,反而是让护卫连夜去请了大夫,还让商队的人赶忙来接应。虽然暴露了行踪,却是救了你一条命。”
“你当年是她的下人?”
清明闻言一愣,笑道:“我不是。”他的笑容在烛光下越发温柔,“红娘是。”他念叨那个名字,仿佛把一腔柔情都嚼碎了糅进去。
红娘?
——“我有。是我勾引了红娘,让她替我偷东西……”
哦对了,是这清明的姘头。见清明脸上的温柔快要满溢而出,林尧平这才明白,原来这清明对那红娘是真有情谊的。
难怪这人刚才一副悲伤至极、愁苦万分的表情,要是说这感情是冲着主子的话,怎么都觉得有些过了,原来是想到自己不得不和爱人分开而生的感伤。
林尧平两世未经情爱,虽然这辈子已有婚约,却还是不懂这种感情。但此刻为什么他觉得心头一阵阵的疼,还有从刚才开始不停泛起的寒意,喝再多的热茶都不足以暖身,反倒是……越喝越冷。
!?
林尧平顿时抬头看向仍然一副风轻云淡的清明,见他把着茶盏缓缓地喝着茶,一双眼睛突然向他扫来,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已经狼狈不堪的自己:“终于有反应了吗?”
“你!”林尧平想要开口呼救,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嘭”得一声,矮凳上跌了下去。
这清明竟然真的给他下毒了?林尧平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脑子里被那逐渐鲜明的痛感搅得一片混乱。
为什么!?
“别挣扎了,这是杞鞭草的毒,”那清明阴险道,仿佛突然变了个人,“服下的人会通体发凉,五脏疼痛,渐渐的五感尽失。但你放心,这并不致死。”他嫣然一笑,此刻却显得恶毒万分,他蹲下来用力掰着林尧平的脸面向窗户,笑着道,“你看,你就看着那边太阳升起来,就不难受了。”
“哦,”他装模作样道,“忘了你会五感尽失……可能就算天亮了,也看不到吧。”清明的笑在烛光下逐渐扭曲,“好可惜啊。”
他话音刚落,林尧平便感到自己冷汗突然出个不停,像是要把全身淋一遍一般,下一秒就陷入了一片纯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