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起画本子里闹鬼的荒宅,月娘心里也充满了害怕,但此时此刻她对符澈命运的关心,战胜了自己内心的恐惧。渐渐的,她的心里反倒变得越来越平静起来。
月娘用手掰扯被喜哥儿紧攥着的衣角,奈何喜哥儿的手劲太大,又滑溜溜的出了一手心的冷汗,她只好作罢,遂改成拉着喜哥儿的衣领子硬往前拽,拽了会儿,喜哥儿终于慢手慢脚的跟上了月娘,手上握着的木剑还时不时瞎挥舞一顿。
又一阵狂风过后,屋子里又有了片刻的宁静,兄妹俩人俱宁神屏息,全神贯注的听去。
喜哥儿轻轻掐了掐月娘,拿手指比了比一个方向,月娘心领神会,示意喜哥儿将自己松开。他们各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握紧手中的武器,朝那嘶嘶声发出的角落合围过去。
一步,两步,似乎也察觉了危险,那嘶嘶声骤停。月亮从乌云里透出脸来,月光透过前窗斜照在隔墙上反照室内,室内洞然。借着这一瞬间的光亮,兄妹俩隐约看见稍远的角落一张木床以及床边一桌一柜,那刚发出嘶嘶声的角落和床上蠕动的影子,急切之中让人联想到硕大的蛇虫。
俩人对视一眼。
这一眼里,包含了兄妹平时捻熟的默契和合练烂熟的招式,月娘先发制人,三节棍一抖挥的呼呼生风,三尺之内舞起一片棍阵,护己制人,喜哥儿则刷的一下挽起了一个剑花,木剑轻灵正面悄声前刺,作主力攻击。兄妹两攻防合一,欺身而上。
兄妹俩的第一招精准又灵巧且未使老,劲力拿捏以防护为主。
月娘甫一棍子下去,棍头一触即收,她隐隐觉得情形有些不对,遂顺势就手朝下一摸,那“蛇虫”软软热热的,手感分明像是摸到粗麻布,透过粗麻布有温热传来。
不好!
电光火石之中,月娘悚然恍悟,翻身阻挡已然不及,慌忙之中一招苏秦背剑,木棍一背挡下喜哥儿直直刺来的一剑。
随着钝击一声,紧接着又是扑通的一声,以及喜哥儿的闷哼声传来。
喜哥儿箭步刺来时,见这一剑正中月娘后背,待要撤剑收身已是不及,只得强行侧身变向。他脚下一个错步,好巧不巧的被地上的什么东西拌了一跤,身子直直飞出摔到了旁边的木柜子上,再扑通掉在地上不动了。
月娘看不清真切,不知就里,心里焦急,但临危不乱,她伸手在身边的桌子上摸索起来,非常幸运的,她碰到一个小碗,再往碗里一伸,沾了满手的油。
这就是了,果然是个灯盏,月娘暗道。打火石应该也在附近,她又左右一摸,果不其然,在灯盏边上,又摸到了两块火石。
刺啦一声,油灯上的布捻子被点燃,豆大的火苗渐渐变旺,昏黄的灯光在风中摇曳,照亮了这一室的角落。
喜哥儿此刻也从眩晕中醒了过来,他揉着自己被撞痛的后脑勺,一手无意识的抓起将他绊倒在地的那个东西,嘴中嘟嘟囔囔道:
“这是什么?”他将手里那东西一拽,没想到那东西酥脆的很,受不住他这一使力,扑通一声,又掉回地上去了,只留了些软软细细的物什在喜哥儿手上。
喜哥儿将缠在手上那东西举着往油灯亮光处瞧瞧,黑黑的、一丝一丝的,不是人的头发又是什么?!
他再低头一看,那被风吹得明明灭灭的灯火下,一张娃娃的白脸污在地里,两只眼珠子死死瞪住自己,褪色的红嘴唇倒像是沾了谁的血,嘴角翘起,分明像是阴恻恻的向他诡笑。
“嗷!!!!!!”
喜哥儿双眼一翻,又噗通一声昏死了过去。
月娘被喜哥儿那里的大动静吓了一跳,喜哥儿那一声脱了魂的大叫,也把被子里裹着的东西吓得抖了一抖。
见哥哥晕了,月娘赶紧下地,查看哥哥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看,就发现他身边倒着个做工栩栩如生的娃娃。那娃娃满头的乌发,被喜哥儿扯得乱七八糟,看起来倒给它平添了几分滑稽和惨淡,没那么瘆得慌了。
那娃娃并不是寻常布艺的样子,她的身子用的是木头,看得出来做这娃娃的人手艺极好,且极用心,她大小差不多半个月娘的身量,被仔仔细细雕刻了五官和手脚,好好的穿着漂亮的上裳和襦裙。黑曜石镶了眼珠子,耳朵上和头上戴了一套翡翠的头面,胭脂虫碾碎了染了丹朱小口,看起来栩栩如生十分的逼真。